第16章 分手

次日早晨，余晴早起和林飞羽一起去吃了顿早午餐。她难得起这么早，今天纯粹是为了林飞羽去模特经纪公司签约。

        或许是因为将迎来人生的重大转折，林飞羽的饭量比平时小了许多，还喝了自己不喜欢的冰美式。这顿饭，他处于一种奇妙的紧张状态中。余晴理解这是一种难以用心不在焉或兴致勃勃来形容的状态，于是宽容了小男友的反常。

        结账时，林飞羽倒是终于要冷静下来。他一边嚼口香糖，一边先于余晴在服务员面前展示付款码：“晴晴，以后都由我来买单吧。”

        余晴歪头，笑着问他：“怎么，工资已经到手了？”

        “会有的。”林飞羽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余晴低头看去。人高马大的小狼狗和年轻女人间的体型差距处处体现，她的手指纤长，十指交握，却仍旧显得那么小。

        她难得心底柔软，回握住小男友的手，温言道：“你去吧。我在附近等你，出来了给我发消息。”

        林飞羽定定地看着她，末了点点头：“好。”

        两人一起离开，餐厅离esca模特经纪公司隔两个街区，林飞羽步行过去只要几分钟。他将口香糖吐掉，又喝冰美式。余晴笑他：“不冰吗？”

        “要试试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林飞羽低头来作吻别。本该是一个转瞬即逝的面颊吻，最多在唇上蜻蜓点水一笔带过，却意外地继承了早午餐烹饪的风格成了缠绵的法式热吻。林飞羽不算接吻高手，即使蓄意为之，这个吻能持续一分钟，就连余晴自己都惊讶，大概是咖啡香气令她没有马上推开他。

        不过，作为一个成年人，余晴的自控力再差，还是能分清场合的。工作日的早晨，马路边虽然没什么人，但她也没有被围观的兴趣。她好心地没在林飞羽的唇上留下齿痕，分开时问他：“还不过去，不怕迟到吗？”

        “还有半小时。”林飞羽舔了舔嘴唇。

        “早点过去吧，毕竟还没签合同。”

        “好。”

        余晴又一次祝他好运，林飞羽点了点头，转身朝esca的方向走去。余晴没有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陪他到这里，已经是她格外花心思的关照。

        回到家，余晴睡了个回笼觉。半梦半醒间睁开眼，昏暗房间里只有没拉紧的遮光窗帘透出的些许日光。下午四点，暧昧的时间，混沌未深，但人也难清醒。

        她躺在柔软的床单上，坐起来靠在柔软的枕上打开微信。林飞羽发了几条消息，应该是猜到她在睡觉，倒没有打扰她，只叫她醒来回复。他直白地表达了今晚希望留宿的想法，余晴回了个“好”，让他直接过来。

        除开这条消息，还有些朋友问她最近要不要出去玩的。余晴统统拒绝了，倒不是和朋友们关系疏远，而是天渐渐热了，她不太喜欢在户外出汗后黏腻的感觉。不过，五一长假即将到来，余晴意识到自己是该计划出游——当然，待在家里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半个小时后，当余晴穿着吊带睡裙赤脚到客厅里倒水的时候，她的小男友挟裹着室外的热浪和满身的荷尔蒙气息抵达了。早上出门时穿的黑色背心看起来仍旧妥帖，薄牛仔外套却已经被吊在臂弯间。余晴靠在沙发边欣赏着年轻男孩的肌肉，懒懒地打招呼：“下午好。”

        “我先洗个澡。”林飞羽走过来将手上的包和文件放下，他太高了，俯身吻她时仿佛能将余晴整个人都裹进怀里。

        余晴只允许这个吻持续三秒。她不喜欢自己的睡衣沾上外面的灰尘，林飞羽也算识趣，把衣服放下，赤着上身去客浴。

        在这短暂的独处时间里，余晴又一次无所事事。她在沙发边坐下，把水杯放在茶几上的时候目光不经意扫过了小男友遗留下的文件。esca毕竟是业内头号的模特经纪公司，合同的样式亦很正规。她收回目光，手下的动作却没那么顺畅，半杯矿泉水洒出，不巧地全部泼在林飞羽新签好的合同上。

        “妈的。”余晴忍不住说了句粗口，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去擦拭被浸透的合同。一页、两页、三页……她把这份厚厚的合同拿到一旁，摊开了一页页擦拭，直到中间翻至信息详尽、填有个人资料的表格。

        姓名：林飞羽

        年龄：21岁

        性别：男

        民族：汉

        感情状况：单身

        曾经年少轻狂的时候，余晴在社交媒体上把自己的感情状况写成“丧偶”。有一阵极度无聊的时候，她给自己设立过一个“已婚”的四十岁女人的人设。在余晴看来，对外公开的感情状况在大部分情况下都不具备参考价值，因为它是如此信口胡诌、手到拈来，一如眼前林飞羽在自己的信息表上写下的“单身”。

        中性笔的墨水已经洇开，模糊了印刷体和手写体之间的区别。余晴心里也已经做出了判断。她不后悔自己之前太优柔寡断，反倒可惜这么快要失去一个可人的宠物。不过，夜晚总是寂寞，余晴更在意所有权问题。

        用纸巾吸干水分后，余晴在沙发上坐下。她打开电视，《诺丁山》里，女明星怒斥书店老板走漏了自己一夜风流的消息。余晴懒洋洋地半躺着，眯眼看着男主角无措的模样。这是种族的劣根性吗？她无从判断。

        小狼狗洗完澡，腰间裹着一块干净的浴巾走了出来。他还没有吹头，一手拿着毛巾擦拭，湿漉漉的长发往下滴着水。余晴瞟了一眼：“把头发吹干。”

        “一会儿就去。”年轻男孩的语气里带着些撒娇的意味，手上胡乱擦了擦头发，往沙发边走。

        他似乎习惯性地在沙发边停下，单膝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向前想要亲吻女友。余晴抬起眼皮看他，伸出细长的腿，脚尖抵在男友的胸口，平静地阻止了他的动作。

        “晴晴？”大学生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茫然地看着余晴，伸手握住年长女性的脚踝，亲昵而暧昧地摩挲着。

        余晴的语气很平静：“我们分手吧，飞羽。”

        “什么？”林飞羽脸上的茫然放大成疑惑和惊讶，在余晴看来，他这张长相略显阴沉的脸实在不适合做这样的表情。

        出于尊重，她依旧靠在沙发背上看他。他指尖的动作早已停下，余晴亦耐心地等待前男友松手。年轻男孩靠自己明显推不出答案，不知结局是徒劳，以为女友是笑谈，自觉耐心地询问：“晴晴，怎么了？我是不是哪里让你不高兴了？”

        余晴轻轻在林飞羽胸口踢了一下，他却没有松手。她轻叹：“飞羽，不要让自己太难堪。”

        “我不明白。”林飞羽抿着唇。从最初的震惊中平复下来，他的五官因阴沉呈现出足以惑人的俊美，“我做错什么了？”

        余晴其实并不想为自己的占有欲多作解释，更何况是林飞羽没有为他们的关系做定义。她不觉得太吃惊，也不是自尊心作祟而觉得难堪。她凝视着年轻的前男友，犹豫是否真的要如此冷酷。一秒、两秒，她做好了心理建设：“我厌倦了，仅此而已。”

        她看着他的表情，从又一次浮现的震惊、怀疑，转变成短暂的愤怒、迷茫，最后变成一种令余晴都微微吃惊的悲伤。

        “晴晴，不要不喜欢我。”他拥有压倒性的体力优势，俯身拥抱她时，她毫不怀疑他能轻易捏碎她的骨头。然而，男孩将头埋在她颈窝时是如此小心，他长发上淌下的带着她喜欢的香氛气味的水珠微凉，他眼里滚落的落在她胸口的泪灼热。林飞羽的声音听不出哭腔，只有极其细微的颤抖，“晴晴，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全部都改。”

        “飞羽，不要哭。”余晴捧起他的脸，垂视着男孩沾着泪水的年轻面庞。赏心悦目的美人落泪，饶是已经下定决心，余晴仍旧心软。她的语气比平时温柔，“你已经是成年人。”

        成年人的感情世界就是这样脆弱。青春年少时的热情已经随岁月消磨殆尽，余晴没心思去揣摩和关照小男孩的心情。她的潜台词已经明了。

        林飞羽悲伤地看着她。幼稚而没有结果的爱情为他的双眼蒙上血丝。

        余晴最终还是心软：“收拾好自己，等会儿我送你回学校吧。”

        “我不要。”他几乎咬着牙说出这句话，随即又一次俯下身，以一种粗鲁的方式试图亲吻她。余晴没来得及避开，伸手去推，反被捏着手腕压在沙发上。

        余晴升起的怒火在林飞羽的动作下反倒消减。他起了生理反应，她对他最后一点温存的念头因此烟消云散。他的力量减弱几分，余晴扭头退开，即便是被桎梏的姿势，反而笑了一下：“飞羽，你确定要让我对你发火？”

        “对我发火也好，”林飞羽脸上浮现出男孩独有的叛逆，“你甚至不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余晴的语气十分平静：“飞羽，我再说一次。这和你没有关系，是我的选择，我的决定。”

        “如我所言，我厌倦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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