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骗情
十一点半左右，越盈正打算吃夜宵。一打开手机，便对着它陷入沉默。
怪不得没有声。
原来根本发错了人。
越盈因职业原因，每日来的短信比起当代年轻人，要多上不少。因此也保留下每日删除无用的短信的习惯。
距离与燕行重逢的日子，已经过去三天，燕行的短信依然高高挂在最上方。
而何初曼发来短信，必定挨着他。
所以才导致这场乌龙。
隐隐盘旋于心尖的疑惑，终于得到了正确的解答，可是结果并没有好多少，相反简直糟透了。
若是寻常的陌生人，越盈倒不必如此仓皇，可这话放在燕行身上，那可太引人遐想了。
心里慌的一批，面上却丝毫不显。越盈思忖到越嘉志面都端上桌了，才慢悠悠敲过去一句看似镇静的消息：
【不好意思，手滑发错了。】
直到面将将吃完，燕行都没有回应。
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过于刺激的经历，把略有脆弱的小心脏打磨坚硬，越盈此刻仅是有些难受，异常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她淡定嗦下最后一口面，和越嘉志说了声，便回房和盛平报平安，以及向何初曼道歉并解释，方才没回她信息，真的不是因为一个男人对她的态度不好而泪流不止。
何初曼：【哦～那就是因为职业不被尊重而悲痛欲绝。[大师，我悟了]】
“……”
你究竟悟到什么？
翌日下午，立根律所办公室。
越盈抻直双臂，伸个一个大大的懒腰。她看向身旁，何初曼正眼神呆滞地盯着电脑，眼下的淡青都可以拉到脸颊那儿了。
何初曼最近忙于处理某位黑红艺人的起诉，数量众多，估计到明天也处理不完。
因此她还得找个别的男律师替代何初曼，帮她明日的取证作担保。
繁重的任务压在肩头，越盈叹息，一边捏肩，一边看向电脑底部的时间。
临近下午茶，办公近乎半日的越盈身心疲倦，决定放松一下，去茶水间喝杯咖啡。
一转角，抬眼之际，蓦然停顿。
春和景明，天气甚好。暖阳翩然倾撒，染黄大半个空间，平添几分愉悦。盛平背靠吧台，悠闲自在喝着咖啡。见她进来，示意着举杯。
“来了？”
“盛哥？”
越盈下意识歪了下头。盛平身为律所的高级合伙人，自然是有个人办公室，其中包含单独的茶水间。
不过，这正是个好机会。
没伫立多久，她快步走到盛平身旁，直言道：“除非盛哥你答应我明日一同取证的请求，不然我是不会回答你的问题的。”
盛平一愣，脱下了平日的金丝眼镜，看上去更为温和。他好笑道：“称火打劫啊。”
越盈瘪嘴，耸耸肩。
“行，我答应你，但不能保证会临时有事离开。”盛平爽快应下。
目的达到，越盈轻松不少：“没事，反正律师取证最好要两人，没有要求一定要两人。”
“那么盛哥你想问我什么？”
盛平晃晃纸杯：“没什么事，就想和你聊聊。”
面对直系上司别有深意的询问，越盈一点都不慌，她悠哉悠哉泡起咖啡：“当然可以，想聊谁的？”
“燕行。”
撕包装的力度一下子加剧，咖啡粉直接撒了一桌。
越盈拖长啊了声，抽出柜台上的纸巾擦拭，语气平缓：“盛哥想问什么？”
盛平仿若没看见越盈的失误，轻啜一口咖啡：“你是不是曾经有承诺过燕行什么办不到的事？”
越盈感觉有些不对劲，将这话在肚里转了几圈，又觉得没什么问题。她确实有承诺过当燕行的女朋友，但是没办到，半路落跑了。
这事整个淮宁警校都知道。
铁证如山的事实摆在眼前，越盈不置可否：“我确实对不起他。”
盛平长长叹息一口气，像是长辈看着不成器的后辈，苦口婆心：“模棱两可是一个律师必备的技能，《律师职业道德和执业纪律规范》第二十六条：律师应当遵循诚实守信的原则，客观地告知委托人所委托事项可能出现的法律风险，不得故意对可能出现的风险做不恰当的表述或做虚假承诺，这些你应该懂的……”
越盈越听越奇怪，这话题的方向，好像不太对啊。听到后面好似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她不得不打断：“不，盛哥，我没帮燕行打过官司啊？”
满腹经纶顿时卡在喉间。
“……”
一阵沉默。
盛平喉结滚了滚，仍是不确信：“真的？”
越盈感觉最近总是有人问她这句话，颇感无语：“真的，比真金还真。”
盛平依旧不敢置信，低声讶异：“那为什么你俩一碰在一起，就一个满脸心虚，一个欲要追责的模样？”
“……”
对，但又好像没全对。
“不，我们只是……”
越盈条件反射地否认，然而过后，却不知该恰当概括他们之间理不清，剪还乱的关系，扶额斟酌措辞。
日积月累的观察力不是摆设，盛平根据解决民事纠纷的经验。没思忖多久，便摸出些名堂出来。
“既然不是事业上的矛盾……”尾音拖得意味深长，不确信的语调中，却含着身为王牌律师的自信，“那就是感情上的。”
一语道破真相。
越盈捏了捏杯口，抿紧唇，不置可否。
盛平明了：“不会吧……他甩的你，还是你甩的他？”
越盈不语，往后一指。
盛平平淡：“哦，后者。”
随即后知后觉，用一种“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越盈”的眼神看着她。
半晌，忍没耐住好奇：“甩的哪种方式？”
唇瓣翕动许久，才从唇间溢出七个字：“渣男的那种方式。”
盛平战术后仰，倒吸一口凉气，先前的那种难以言喻的眼神中，竟又夹杂进几分佩服。
他竖起大拇指：“敢骗刑警的情，牛批。”
“……”
清晨时分，晨光微曦。空气弥漫着一层稀薄的晨雾。今日行程繁忙，越盈早早驾车到律所附近的咖啡店，与盛平会面。
这个咖啡店相对偏僻，人流较少，比较适合谈话。
成功会面后，两人决定先喝点咖啡，吃点甜品，休憩一会儿。聊了片刻案情，咖啡和甜品便见了底。
越盈抬眸，发现盛平还没有走的打算，不由问：“盛哥，我们还不走吗？”
盛平摇摇头，解释：“我还约了人。你今天不是要去被害现场取证么？这个时候，身旁有个警察比较妥当。”
越盈试探提议：“我想，可能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盛平打断：“听说有律师在这上面吃了亏，谨慎一点为妙。放心，我叫的是调休的警官，也都会经过他们的同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越盈也不能再过多纠缠。正当喝下最后一口咖啡，她忽然发现一个盲点：“这个警官，应该不会是燕行吧。”
“当然不是。”盛平矢口否认，“我可不会在知道你俩有过节的情况下，再把你俩凑在一起。就算是高情商如我，打起圆场也还是很心累的。”
见他态度如此强烈，越盈放下心。
越盈与盛平眼巴巴盯着门口，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插科打诨。过了好一会儿，盛平的手机都没个动静。
越盈觉得这位警官，估计一时半会过不来了，索性去柜台再买了份提拉米苏。
正在此时，风铃清脆作响。
越盈条件反射回望。
一推门，晨曦打进门可罗雀的店内，来者沐浴其中，整个人染成了金黄色，变成了初阳的一部分。
男人半眯眼睛，薄唇微抿，微长的刘海软软趴在额前，减弱了五官自带的攻击性。他看起来有些慵懒，可是细看，却又能看出那双凤眼中的淡淡的不悦。
越盈怔愣住了，只因他的装扮。
连帽卫衣，飞行夹克，工装裤。
看上去就像一个未经社会的大学生。
这一瞬间，像是老式蒸汽火车喷烟鸣笛，震撼，漫长，轰然作响。像年代电视剧里那般，浓烟朦胧视野，景象模糊，喧嚣渐减。
男人乘着雾气走来。
或许是越盈的眼神太过直白，燕行进门后的第一眼，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他迈着修长的腿，迅速地、不假思索地走到越盈面前。
声调是一贯的冷倦调，但语出惊人。
“今天要陪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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