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典州柳家
柳家老太太这几日心神不宁的，她日夜念佛，希望菩萨保佑她唯一的外孙没事。看到那封信自己都快气炸了，凤家那老婆娘自己早就看她不顺眼了，现在连亲孙子都护不住，简直没用。
“老夫人啊，你看你好歹吃点东西啊。”一个老嬷嬷在一边劝着。
“吃什么吃啊，你说那老货怎么还没到啊？”
李嬷嬷这些年早就习惯了，原本娇滴滴的大小姐，自从嫁给了自家护院之后，越来越粗鲁了。李嬷嬷也是着急，她是看着大小姐长大的，现在大小姐唯一的儿子遭遇了这等坏事，怎么会不心疼。还好昨夜收到了老爷的来信，说世子平安，今日就会带回典州，李嬷嬷也高兴坏了。
柳老夫人一大早就叫人把以前柳清兰的院子兰园给收拾出来，然后又添置了不少东西，自己亲自检查了几遍，最后又在院子里辟了一个书房，亲自挑选了两个模样不错的丫鬟，这才放心的等候。外孙才十二岁就是文武秀才，柳老夫人想着就骄傲。
柳老夫人领着两房人坐在大厅等候着，柳家双男一女，老大叫柳青岩，二儿子叫柳青焕，小女儿是柳清兰。大儿子从小就跟着父亲做生意，现在的家产一大半都是他打下来的，可惜儿媳福薄，育有一女唤做倩姐儿，三岁便夭折了，从此再也没有生育，之后抬了柳青岩的大丫鬟做姨娘，生了一个女儿，唤做柳茹，现在十一岁。二儿子柳青焕从小有腿疾，只在典州做些丝绸生意，不过也做得有声有色，有两个儿子，柳烈七岁，柳吉十四岁，柳吉今年也是考中了秀才。
柳茹在自己姨娘身边问道；“怎么表哥还没到啊。”
柳茹去年在祖父的寿宴上见过凤朗一次，小小年纪便英武不凡，早就生出了爱慕之心，现在听说表哥要在家小住，更是按耐不住。
柳老夫人对于这个孙女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小家子气，像她姨娘，一副柔柔弱弱上不得台面的模样。但是她不似凤老夫人那样，对不喜的孙子不闻不问，对于这个孩子，柳老夫人还是给足个所有的耐心，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孙女。她就是心疼自己的大媳妇，自从抬了这梅姨娘后，她对自己大儿子就不冷不热。她心中委屈，柳老夫人懂，柳老夫人也是盼望着他们夫妻和睦，奈何大媳妇好像对自己儿子没有心了一般，她这老婆子也管不到这么多了。
“大小姐你耐心点。世子应该马上到了。”梅姨娘虽然用不入流的手段做了姨娘，好歹这些年倒是安分，没有越矩过，她知道，她不能让柳老夫人抓住把柄。
“祖母，等表哥到了你让表哥教教我他那投壶的技术。”七岁的柳烈说道。
“你就不怕你胖得投不进？”柳老夫人打趣道。
儿媳妇刘绣娘也笑道：“就是，你看看你大哥，就你一天只知道吃。”柳吉是余绣娘的骄傲，虽然不如凤朗那般十二岁就是秀才，还是文武的，但是十四岁的秀才也没几人。就是这二儿子不喜读书，其实余绣娘倒没那么多要求，不喜读书就跟着自家男人学做生意，也可以的。
“老夫人，老爷回来了。”门口一丫鬟喜笑颜开来禀报着，小丫鬟小脸有些微红，她刚才看到了世子，本来觉得自家大少爷已经是容貌出众，但是看到世子才知道什么叫气宇不凡，一声白袍像仙人一样。
随着丫鬟的禀报，柳江领着外孙和大儿子走进了大厅。柳老夫人立刻起身，越过一脸热情的柳江，直接走到外孙面前，看着像极了自己女儿的那张脸，眼泪流了下来：“朗儿。”
凤朗作揖道：“孙儿见过外祖母。”对于这个外祖母凤朗是最喜欢的，以前跟母亲回来小住，外祖母简直宠他得不得了。
柳老夫人立刻扶起凤朗，笑道：“咱们家没这么多虚礼，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
“外祖母，这是十一。”凤朗立刻把赵月儿牵到了柳老太太面前，赵月儿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本能的朝凤朗背后躲，凤朗蹲了下来，耐心的对赵月儿说：“十一不怕，这就是哥哥的外祖母，哥哥给你说过的啊。”
赵月儿点了点头，软糯糯的朝柳老太太喊道：“婆婆好。”
凤朗满意的一笑，柳老太太看到眼前一个五六岁的小女童，小脸白里透红，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小嘴巴像樱桃一样，她从来没见过长得这般可爱的女娃。她昨天收到信的时候就听说外孙对这个小女娃不一样，现在看来果然不一样，外孙对谁都冷冷的，今日见到感觉他更冷了，虽然一口一个外祖母，但是却很平淡，唯一在面对这个小丫头，他似乎才有些人间烟火气。
“小丫头，多大了？”柳老夫人半蹲着笑眯眯的问道。
赵月儿看到赵老夫人的模样，想到庄子上的那两个嬷嬷，但是都没有柳老夫人长得好看。
柳老夫人见赵月儿只是盯着她没有开口，不免有些不耐，长得再好看又怎样，好看的女娃多的是，但是因为在外孙面前，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在看什么？”
赵月儿一本正经的说道：“婆婆长得真好看，是我见过第二好看的人。”
对于女人来说，不管是哪个年龄，都喜欢别人夸她好看。这话无疑取悦了柳老夫人，她笑道：“小嘴真甜，那第一好看的是谁啊？”
赵月儿继续正经的说道：“世子爷。”
柳老夫人哈哈大笑，原来是输给了外孙啊。经过这么一闹，她倒是有几分喜欢这个小丫头了。
凤朗开口道：“我是谁？”
赵月儿立刻改口道：“哥哥。”
“再喊错哥哥就真的罚你了。”凤朗说道，但是再过些年，他最后悔的就是当年非要做赵月儿的哥哥。
“你吓唬孩子干什么？”柳老夫人嗔了凤朗一眼。然后伸手对赵月儿说道：“走，婆婆带你去见几个伯母。”赵月儿经过刚才已经不怕这个漂亮的老太太了，果断的把小手放在柳老太太的手里。这几天朝颜、夕颜教了她不少，最后凤朗让她只记住一句话，她是凤朗的妹妹，不能畏畏缩缩，不能给凤朗丢脸。
“这是大伯母。”柳老太太指着大儿媳对赵月儿说。
赵月儿笑着喊道：“十一见过大伯母。”
刚才被柳老太太挡着，郑玉没看到小丫头的模样，这到面前才看清楚，小丫头笑得跟朵小花一样，嘴边挂着两个小梨窝，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也有两个小梨窝，想到那个喊娘的小女娃娃，眼眶竟然有些湿了。柳青岩看到妻子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知道妻子又想起了女儿，他走到妻子一旁，手轻抚妻子的背以做安抚。郑玉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轻轻的摸了摸眼角说道：“好乖的娃娃。”然后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对红玛瑙耳坠子说道：“大伯母昨日就听说你了，也没什么好送的，这对耳坠子你别嫌弃才是。”
赵月儿被这个礼物弄懵了，她除了她的世子爷送的一根玉簪之外没收到过别的首饰，这耳坠子一看就很贵重，她看了看凤朗，凤朗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赵月儿皱了皱眉，说道：“十一不能要，太贵重了。”她并不是一个不知足的女娃，她已经有发簪了，而且这里的人对她很好，她不能再拿别人的东西。
柳老夫人更加满意了，小小年纪，目光子不是那么短浅，真不像信中描述，只是一个小丫鬟。
郑玉有几分尴尬，她本来只是准备了个红包，但是看着小丫头的梨涡，心中温暖，她才拿出来耳坠子，但是现在小丫头竟然不要。
一旁的柳茹眼中满是羡慕，那对耳坠子她见母亲带过一次，喜欢得不得了，现在母亲要送给一个小丫鬟，她是真的窝火。
“十一，你不要，是不喜欢大伯母吗？”郑玉蹲下身子，和赵月儿一般高，然后问道。
赵月儿立刻解释：“没有没有，就是觉得太贵重了…”说完拉了拉凤朗的袖子，意外的凤朗无动于衷，赵月儿没辙了，凤朗知道大伯母虽然出生商贾，但是从小就把郑家的生意打理得风风火火，为人更是清冷得很，现在竟然这样对赵月儿，肯定是特别喜欢才如此。正好，凤朗也想看看赵月儿会怎么办。
赵月儿摸了摸后脑勺，这个礼物不收也不是，收也不是，突然眼睛一亮，立刻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锦瓶递给郑玉，笑道：
“桂花糖，送给大伯母。”
她这一举动把一大家子都逗乐了，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好玩，这是礼尚往来的意思吗？可她不知道这对耳坠子是再多的桂花糖都换不到的。
郑玉现在打心眼里喜欢赵月儿，接过小瓶子，倒出一颗在手心，然后拈起放在嘴里，笑道：“谢谢十一，很甜。”
赵月儿看着大伯母这般模样，松了口气，大伯母喜欢就好。
接下来柳老太太笑着再给赵月儿介绍梅姨娘和柳家大小姐柳茹。
打过招呼后，柳茹送了赵月儿一个小银镯子，凤朗眉头一皱，这是打发丫鬟还是怎么的，一个银镯子，虽然算是贵重，但是对于柳家来说就是主子打发下人用的。
赵月儿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看着银镯子本能的觉得很贵重，但是她已经没有东西回礼了。她想了很久，于是伸手摸了摸头发的发簪，凤朗立刻别开她的手，从袖带中拿出一个礼盒递给了柳茹：“表妹好。”算是帮赵月儿回礼了。其实赵月儿有那么一秒是想送发簪回礼的，但是当她摸到的时候立马后悔了，就算不用凤朗别开她的手，她也不会送出去。
柳茹没想到表哥会送东西给她，兴奋得一张脸通红，俏生生的说：“谢谢表哥。”她不敢打开看，只是小心翼翼的放入袖带中。
凤朗的整个动作柳老夫人都看在了眼里，刚才没注意赵月儿的发饰，现在才发现那是一朵兰花玉簪，是自己女儿心爱之物，自从女儿去了之后，外孙一直当作自己的簪子用，现在他把簪子送给了这个小丫头，看来外孙对这丫头比她想象的重视。救命恩人的孙女，能不重视吗？外孙如此有情义，赵月儿又甜美可爱，认个干孙女也不吃亏。
之后赵月儿又拜见了二叔和二伯母，还没说上话，柳烈就伸手拉着赵月儿的手说道：“妹妹真好看。”
赵月儿看着这个虎头虎老的哥哥也是会心的一笑。
刘绣娘拍了拍自己儿子的手，说道：“毛手毛脚的，也不怕吓坏妹妹。”
柳吉对着凤朗一拜说道：“世子好。”柳吉是柳家唯一的读书人，有着文化人的心高气傲，但是他是真心佩服凤朗的，十二岁的秀才，莫说大翰，就算周国加起来也就这么一个。
凤朗只是微微点头，对柳青焕和刘绣娘行了个礼。
“表弟明年的三月会应试吗？”柳吉又问道。
“会。”
凤朗很肯定自己会去，虽然时间太短，但是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柳吉满意的笑了笑，同为读书人，有个伴儿总比没得好。
“好了，都是自己人哪来那么多客套。”柳老夫人笑道：“朗儿也是一路舟车劳顿，赶快去兰园休息，有什么话晚间吃饭时再聊。”
拜别过柳老夫人，凤朗牵着赵月儿走了。到了兰园门口，凤朗丢开赵月儿的手自顾自的就进去了。
赵月儿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世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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