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忌日

左望舒本想闭上眼继续睡觉，却怎么都睡不着，思绪渐渐飘远，想起了远在国内的爸爸。

        妈妈还在时他每天都会在晚上六点前回家，妈妈不在后他请了保姆照顾她，自己则没日没夜地加班，连放假都对着电脑。

        左望舒记得小时候爸爸妈妈一直挺忙的，但妈妈在时好歹像个家，会时不时出门散步。

        印象中妈妈是个记者，揭露了很多事，经常向慈善机构捐钱，明明是那么好的人……却在二十多岁时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她睁开眼怔怔地看向窗外，不想再体验一次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学医是某天思念妈妈时下的决心，遇到严郁后左望舒坚定了这一梦想。

        因为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想帮助更多的人。这是她的本意，现在一直以此为目标在努力。

        时间流逝得悄无声息，刚下飞机不久左望舒就在人群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她下意识掐手指，意识到自己没出现幻觉后朝那走去。

        “你怎么来了？”

        聂尔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中的书，笑着说：“图书馆就在附近，而且你在群里说过航班，我来很稀奇吗？”

        原来是这样。

        看他笑得这么灿烂，她便没再纠结这件事，“走吧，我们出去再说。”说完她就率先从他身边走过，想要呼吸点外面的新鲜空气。

        秋日的天气格外舒适，左望舒望了眼地上被风卷跑的树叶，指着不远处低声问：“那边有长椅，要去坐坐吗？”

        “好啊。”聂尔有些意外，本以为她会直接回家，毕竟以前一直都是这样的。

        以前每到她母亲忌日的前一天，不管在外面干什么，左望舒都会尽快回家，从来不在外面逗留。

        两人坐下后谁都没说话，就静静地坐着，彼此之间隔着一个肩膀的距离。不知道过了多久，左望舒看着地面轻声说了句谢谢。

        这句谢谢来得莫名其妙，聂尔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想法，最终摇着头说：“不用谢。对了，你还不回去吗？”

        “你这是在赶人？几个月不见怎么这么狠心了？”左望舒挑了挑眉，戏谑道。

        聂尔焦急地看向她，在看到她眼中熟悉的笑意时松了口气，“你以前每逢这天不都急着回家吗？一放学就直接打车走了。”

        严未思恍惚了一瞬，没想到他居然注意到了这件事，她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以前那么急着回家是因为我爸只有这两天全天在家，而现在……我有点犹豫是不是让他单独在家怀念故人比较好。”

        “我和我妈长得有几分相似，我怕他看到我后更伤心。”

        聂尔没想到她有着这样的考量，下意识宽慰道：“我相信叔叔一定很想见到你，都这么久没见了，再次见到肯定很高兴。”

        高兴吗？或许吧。

        “嗯。”左望舒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眼时间后说：“那我就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感觉风变大了不少。”说完她就点开了打车软件。

        聂尔抿了抿唇，忐忑道：“别打车了，坐我的车吧，我上个月刚把驾照考出来。”

        “诶？”左望舒感到非常意外，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居然把驾照考出来了。如果没记错，他才刚满十八岁不久吧。

        她兴致勃勃地跟在聂尔身后，很好奇他的开车水平。

        几分钟后左望舒想捶死之前好奇的自己，怎么会有人开车比自行车还慢啊！她无奈地看向聂尔，看到他额头上有汗时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你大胆点开，只要遵守交通规则，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左望舒柔声劝道，试图使聂尔不要再那么紧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起了作用，之后聂尔越开越快，但左望舒还是觉得太慢了。

        问题不大，这个速度起码很安全。她这样想着，通过车窗看着一辆辆车飞驰而过，感觉头都要大了。

        “谢谢，路上注意安全。”抵达目的地后她熟练道谢，刚下车就愣住了。是施了魔法吗？怎么离开时开得这么快，一点都不像个新手。

        “哈啾！”左望舒打了个喷嚏，朝家的方向走去。

        刚推开门她就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香味，深吸一口气后分辨出了其中几道菜：酸菜鱼，麻辣豆腐，可乐鸡翅。

        她默默朝餐桌走去，发现自己猜的菜都在桌上，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她爱吃的菜。

        “今天有客人要来吗？”左望舒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在里面忙碌的爸爸问。

        左父猛地抬起头，惊讶的同时嘴角不自觉上扬，“没有客人。”他一边说一边从碗橱里拿出碗和筷子，“先去吃点吧，还有几道菜没好。”

        看着爸爸发间的白发，左望舒突然感觉心里酸酸的，将碗和筷子放到一旁后摇着头说：“我也来帮忙，待会儿一起吃。”

        因为有她帮忙，左父的动作快了不少，很快就将最后几道菜烧好。

        吃饭时两人闲聊了很久，左望舒越聊越惊讶，第一次知道自己爸爸对医学有所涉猎。或许不只是涉猎，他说起那些话的样子就像大学里教她的老师。

        吃完饭后她主动拿碗去洗，随后便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闹钟一响左望舒就起床洗漱，离开房间前特意看了眼天气预报，发现今天一整天都是阴天。

        墓园离家不算远，所以两人是走路去的。看着爸爸怀中的海棠花，左望舒默默握紧了手中的一小束康乃馨。

        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到地方了，一眼望去墓园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唯有一块墓碑前有着一捧向日葵，一看就是最近才放的。

        今年还是这样啊。

        左望舒从来没见过在妈妈墓碑前放向日葵的人，但左父每次都会盯着向日葵看很久，随后将自己带来的花放上去，刻意把向日葵往外挤。

        看着爸爸有些幼稚的举动，左望舒越发好奇送向日葵的人到底是谁。这么多年了，对方每年都来，却没一次碰上过。

        看着照片里温婉明媚的女人，左望舒在心中向妈妈问了声好，讲述起了自己最近一年做的事，所获得的成就。

        风轻轻吹过，左望舒一时间有些恍惚。只觉得这风就像一只手，在轻抚她的脸颊。

        两人在墓园里呆了很久，久到她肚子饿得咕咕叫才离开。左父带她去附近的面馆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烟雾缭绕中左望舒发现爸爸眼中有血丝。

        面馆老板显然认识左父，路过他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在结账时感慨道：“当初是你帮我从丧妻的阴影中走出来，到头来走不出来的反而是你。”

        左父笑了笑，没有接过话茬，付完钱后与他闲聊起来：“你儿子高考考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不懂这些。只知道他老师特别高兴，给我打电话说他高考考了理科状元。”提起儿子时面馆老板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情。

        “厉害啊。”左父笑着夸道，朝周围看了几眼。

        面馆老板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在找什么，笑着解释：“他现在还在学校呢。本来说好这周六回来，但临时有事，就只能放假再回来了。”

        听着他们的闲聊内容，左望舒觉得很有意思。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左父这样和别人说话，态度明显很随意，一点都不严肃。

        一旁的几个客人听到感兴趣的话题会时不时说上几句，一时间气氛无比和谐。

        直到下午一点多左望舒才跟在左父身后离开那间店，可以清楚地感知到他的心情在好转，和早上出门时截然不同。

        发现这点后她松了口气，夜里订了第二天下午的机票，在吃早饭时提起了这件事。

        “嗯，我知道了，吃完午饭后我送你去机场。”左父丝毫不觉得意外，说完后拿起碗喝了口豆浆。

        去机场的路上他和大多数家长一样，关心起了钱够不够用的问题，在得到够用的答复后还是给女儿转了一笔钱。

        “钱不够用就和我说，不用不好意思。”

        左望舒知道这是他表达父爱的一种方式，于是就没反驳什么。只是再说了一遍自己钱够用的事，并把钱退了回去。

        左父见状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离机场越近越沉默，目送她走远后抬头看了眼天空，目测今天应该会下雨。

        因为有时差，所以左望舒回到严郁家时小女孩还在学校。看着垃圾桶旁堆起来的外卖盒，她无奈极了，决定在严未思回来前多烧点她喜欢的菜。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她就先回自己的房间里睡了一觉，中午随便吃几片面包应付了事，下午才起床做饭。

        被面粉包裹着的肉在热油里逐渐变得金黄，左望舒没忍住，夹了一块蘸着番茄酱送进嘴里。

        美食果然能使人心情愉快，左望舒忍不住眯起了双眼，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满意。

        正当她在厨房忙碌时，二楼的一扇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李少适一边打哈欠一边朝楼下走去，打算随便吃点什么填饱肚子就去接严未思。

        听到厨房里有水声时他脸色一变，打开手机调出监控，在看到熟悉的脸时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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