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Bking文学1

花无缺负着手，正站在廊下听雨。

        雨下得很大，滴滴答答地连成了一条条珍珠般的线，瞧起来分明是粉红色的雨，接在掌心却是透明无色的，真有趣。

        也许心兰此刻也在赏雨。他想。

        这样一位气质风采卓然出尘的白衣公子，本不该令人害怕的，只会教人敬若谪仙，何况他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温雅的笑意呢？

        然而傅宗书不敢靠近，不敢出声，连逃跑也不敢。他佝偻着身体，钻到低矮的书案下面，就像一只自以为背了个笨重的壳就安全隐蔽的老龟。

        ——滑稽得引人发笑。

        但当雨停，花无缺转过身时，反而不笑了:杀人，任何人，毕竟不是甚么值得欣喜的事情，他永远都这样认为。

        哪怕剑锋指向的是一些该杀之人。

        他们的死也不能令他感觉到痛快。

        傅宗书任刑部尚书，与奸相蔡京早有勾结，两人却在朝上装着毫不相干，甚至会针对一些小事各抒己见演戏给皇帝看。

        “你还有最后一个机会。”白衣公子慢条斯理地踱步过来，和声道:“我不是非要杀你不可……如果你愿意立即书写切结书，并拿出实据指认蔡京的话。”

        他的语气甚至听起来充满善意，不是那种弄虚作假与阴阳怪气，而是好像真的在给他提个可行的建议……

        但对于傅宗书来说，区别只是早死或晚死而已。他当然不是蔡京的狗，宁死也不肯出卖主子，甚至他一直暗地里谋划自己的势力。然而，他能藏有蔡京的罪证，难道蔡京就没有他的把柄了么？

        傅宗书没法子，他只能从桌底谨慎地探出脑袋，赔笑:“英雄，何必呢英雄……真不是我推辞，蔡京……这个大奸臣，人人得而诛之!我我我虽然也做了些坏事，但……但我知错了，真知错了!倘若您今日放小的一马，明儿个，不不不，就现在我立即就悔改，偿还孽债去……”

        无缺公子很耐心地听着，他瞧起来实在太有风度，而且至今——从他三刻钟前不请自来到这别院，他都不曾真正动过刀剑，不过是两息间点了所有守卫的穴。

        然后就在檐下安静地看雨。

        兴许武功绝世的人脑子都会有些问题，傅宗书一边装着王八一边想到了关七。最大胆的时候，他甚至琢磨着能不能让这小白脸为自己所用。

        然后雨停了，对方走了过来。

        终于清晰瞅见正脸，傅宗书那个酸啊，一瞬间几乎抵过了恐惧的滋味:这么张俊美若谪仙的脸，如果是科举殿试出现在官家面前，除非字写得像狗爬，否则怎么也能捞个探花郎当当吧。

        遥想当年，自个儿也是个顶俊的美男子。

        ——蓝颜未老恩先断，怎一个惨字了得哦!

        “看来确实是没有别的法子了。”花无缺耐心听完对方冗长的遗言，斯斯文文地做了总结:“在下保证，你的‘牺牲’，不会白费。”

        然后手微微抬起，风的声音。

        一片花瓣拂过傅宗书的脖颈。

        血，极缓慢地渗了出来。

        纤尘不染的锦靴后退两步，那蜿蜒的血迹将松木地板的色泽染得更深，白衣公子忽而侧首，遥望不知何时站于檐上的黑影。

        那是位迟暮之年的老人。

        虽年老，却豪横，满身戾气。

        元十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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