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9
看完电影，杨帆和白云照例去那间冰屋吃冰。往常吃冰时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但这次却不同，他们都没有开口。杨帆盯着白云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忍不住笑了。他以开玩笑的口吻对白云说：“白云，你好象突然变成大人了，知道吗？其实我可以感觉到，你与我独自时，总象比平时小许多。可是现在呢，你似乎终于也有不高兴的事情了，紧锁着眉头，倒还真象个小大人呢。”
白云也忍不住笑了。“什么大人，小大人的。有不开心的事难道是大人的专利吗？”
“哦，这么说你也会有不开心的事了？”
“才怪呢，你老欺负人家。能有开心的事好难的。和你在一起不开心的事多得数不清呢。”
杨帆捏捏白云的鼻子。“你瞎说。我会惹你不开心吗？我的小云儿交男朋友了。恐怕是他惹你不开心吧。”
白云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然后轻轻啜吸了一口，接着抬头望着杨帆。好一会儿，她才若有所思地说：“我想和欧阳飞断绝交往。上周已经向他露出了这个意向。”
杨帆沉吟了一会儿，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欧阳飞怎么说？”
“他没说什么，但很不高兴。”
杨帆向后靠了靠，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好一会儿，他慢悠悠地询问：“是因为我？”
白云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白云，要说我不介意欧阳飞，那不是真话。我不喜欢有人插到我们中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很快乐的。而欧阳飞，他会从我身边把你抢走——至少是有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担心这样的事情会出现，现在这种事终于出现了。不过我仔细考虑过了，我并不希望你与他绝交，理由有三条。其一，他确实是个好男孩，这些天我调查了一下，他还不错。其二，真正的朋友不绝交，绝交的不是真朋友。感情不是可以做试验玩的。其三，这一条最为重要。欧阳飞凭什么承受这种痛苦呢？
……
半响，白云抬头望着杨帆的眼睛，似乎想看清他内心的想法。“你真的这样想？”
“我骗过你吗？”
“可是，可是如果我现在不拒绝他，以后恐怕会再伤害他。你真的认为我应该继续和他交朋友吗？”
望着白云清澈的眸子又水汪汪地显出晶莹状，杨帆心中一阵刺痛。他好想大声对白云说：“我介意，我非常介意欧阳飞追求你！因为你是我的！我的！！”他强忍着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白云是他的不错，但，只是他的表妹，并非是女朋友。社会道德及法律在这点上都站在他的对立面，甚至疼爱他的父母和低沉他的白煜也不会允许。他只痛恨自己为什么与白云有三代内的血缘关系。这实在太残忍了！
杨帆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以轻松的口吻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有什么办法呢。象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自然是男孩追的。可惜我是你表哥，不然早就追你了。那样也不会轮到其他的男生来缠你。瞧我这老拳，不把他们揍得七荤八素的！”
白云感到一阵晕眩。杨帆终于这样说了。白云做梦也想听杨帆说喜欢她，但她也怕杨帆说出这一残酷的事实。唉，杨帆终于吐露他的心声了。和他交往这么久，白云总有这种感觉。但感觉毕竟只是感觉，比不上杨帆亲口说出来实在。只是没想到，听杨帆说出口后，心中虽然多了份喜悦，而隐藏在心灵深处的一那种空荡荡、无所依托的感觉却迅速弥漫起来。
白云被这种感觉弄得非常难受。她绞着手指头说：“我想回家了。”
杨帆招呼侍者买了单，然后陪着白云走出去。
在回家的路上，两人都象失落了什么似的，一声不吭。到了白云家，杨帆照例先品咖啡。喝完咖啡，杨帆要求白云为他弹一曲钢琴。
杨帆投入地呼完那曲钢琴，然后便礼貌地向白云告辞。在走的时候，杨帆问了白云一个问题。
“如果我不是你表哥，你选择谁？”
白云很想说选择杨帆，可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她到底是一个女孩子，这样的话对她来说太难出口了。
杨帆的眼神暗淡了。“我真傻，问你这个。你大约根本就没想过。好了，我要走了。”
望着杨帆离去的背影，那种失落的感觉又开始啃啮白云的心起来。白云无助地自语：“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10
明显地，欧阳飞瘦了。几周时间，他就变了个人似的，整天不苟言笑。朋友们都很奇怪，不明白乐天派怎么会变成这样。而问他，却怎么也问不出名堂，连赵欣也没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又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欧阳飞已经两天没吃过饭了，尽管他仍没胃口，但他想通了：总不能为之而活活饿死吧。食堂的饭菜是吞咽不下的，只好到快餐店去试试。
刚走进店门，欧阳飞就感到后悔了，因为白云美丽的背影跃入他的眼帘，而且撞击着他脆弱的心，尚未愈合的伤口似乎又开始流血。理智告诉他应该找地方坐下吃午餐，而感情却主导了他的行为。欧阳飞呆呆地望着那个令他又爱又恨的背影。
欧阳飞正神情恍惚着，白云对面的女生发现了欧阳飞，还给他打招呼叫他过去。欧阳飞定定神，认出那女生是徐岚。他本想地冲她一笑，解释说只不过是来此找人，然后潇洒地离开。可是他办不到。欧阳飞感觉有一种特别大的引力作用，这种魔力不是他所能抗拒的，在引力的作用下，他离白云越来越近，然后坐在了白云旁边。
徐岚似乎问了他几个问题，好象是这几天怎么没看见他，又说他瘦了，然后问他为什么瘦了。欧阳飞条件反射地与她对答着，但大脑里一团糟，都搞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他很想偷偷看看白云，看看她的脸，揣度一下她的想法。可是这一点，他无法办到。不知什么缘故，他根本就不能使自己望一下白云，就象被施了魔法似的。
最后还是白云解救了他。“徐岚，别老问别人问题，还让不让他吃饭了。你老和他讲话，现在他都还没点东西呢。”籍着这句话，欧阳飞终于得到了逐步恢复大脑清醒的机会。
欧阳飞显然是个出色的男生，只用了几秒钟就摆脱了那种迷乱的状况。但是由于内心深处的某一障碍，自从见到白云的第一面就产生了，如今自然也没法逾越。他的自信在白云面前总会奇迹般地消失，因而在这一特别时期内，他更没有把握去尝试与白云讲话而保持平静的语调。欧阳飞只得边机械地嚼着东西边抬起头望着徐岚，与她东扯西拉地聊天。
正谈着，欧阳飞终于想到一个好话题。“徐岚，下午我们系与国经系有场足球赛，为我去助威好不好？”
“好哇。白云下午咱俩一块去好吗？”
“我才不去呢。你瞧欧阳飞只是邀请你，又没邀请我。他斜着脑袋都不肯看我一眼，准是不愿意我去。”
白云的一句玩笑话，使欧阳飞感到腹部就象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呼吸困难。欧阳飞艰难地侧过头看着白云似嗔似笑的神情，咕哝着表示他诚心想邀白云去看球赛。
徐岚看着眼前发生的越事，似乎猜到了什么。“哦，我明白了。我说怎么会有男生坐在我和白云中间却只和我讲话呢。白云，告诉我，你们闹矛盾了，是吧。”
白云抿嘴一笑，“不是什么矛盾，不信你问他。”
当徐岚以许多询问的目光盯着欧阳飞时，他难为情地眨眨眼。“矛盾？……没什么矛盾。”欧阳飞咽下口水，补充说：“真的，不骗你。”然后他将目光转向白云，疑惑地看着她。欧阳飞原来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出局了，以为春天还未到来就已结束，以为自己的罗曼史将要胎死腹中。可是现在看起来却并非如此。虽然他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显然事情要比他想象得要更好些。
白云被欧阳飞这种困惑的神情逗乐了。她愉快地站起身对欧阳飞说：“我们先走了，你慢慢吃吧。下午见。”说完，她拉着徐岚象阵风似地消失在欧阳飞视线中。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欧阳飞一动也不动。很显然，这种情况太令他费解了。另一方面，他又怀疑这是一场梦，随时都可能醒来。直到胃部又一次传来抗议声，欧阳飞才专注地吃起来。毕竟他来这儿是为了不至于饿死的，况且为了下午的球赛，他应该好好吃饱。
11
不知什么缘故，白云和徐岚开场十分钟才出现在看台，也就是说，国经系的噩梦是从开场十分钟后开始的。法律系的两位主力前锋从那时就将比赛演变成了一场射门集锦。尽管他俩继承了中国临门一脚成功率不高的传统，但上半场结束时，欧阳飞踢进两个，王俊得了一分。中场休息时，两位快乐的球员乐颠颠地跑到两个女孩身边，眉飞色舞地自吹自擂起来。徐岚高兴得笑个不停，白云却只是在一旁微笑。
虽然意犹未尽，下半场却已经开始了。其他的球员正陆续上场。无可奈何，欧阳飞和王俊抛下句“多给我们喊几唏加油”，便匆匆跑进了球场。
下半场开场不到五分钟，王俊锦上添花又下一城，于是他冲着徐岚挥手直乐。徐岚也开心地向他挥手。等王俊转过身去重新踢球时，徐岚在白云旁边耳语。“白云，你觉得王俊这个人怎么样？”
“王俊？刚才和欧阳飞一起来的那个男生？我对他不熟啊。哦……好，王俊当然不错啦。”
“要死啦。我不是那个意思。上次一起去跳舞，他在舞厅里却不怎么跳舞，看起来傻傻的。而且他的话也不多，我还当他是个木头人呢。可是他在球场上倒还真不错，人也挺活跃。刚才讲起话来也有板有眼的，与那天给我的印象一点都不同。”
“噢，那可要恭喜你啦……”
“别闹，听人家说完嘛。后来严刑拷打之下，赵欣才招供说出那晚舞会中的‘阴谋’。原来王俊对我……别笑嘛，听我说。所以欧阳飞为他提供机会。可是，我很早就对欧阳飞有好感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啊，你喜欢欧阳飞？”白云很惊讶地望着徐岚，一时说不出话来。徐岚腼腆地躲开白云惊讶的目光轻声说：“这很奇怪吗？他高大英俊，举止文雅，说话又很会说话，当然讨人喜欢了。”
白云这才意会过来。她拉过徐岚的手，“呀，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都出现了，该庆祝一下吧。”
“这么快就敲诈我，你还没帮我出主意呢。他们又不是一个人，如果是一个人才好呢。”
“出主意？”白云歪着头望着徐岚，“不行，我只能给你当小参谋。这么大的决择我可不敢随意说。”
“哎呀，求你。帮我想想，旁观者清嘛。”
“帮你想想？可是我与他俩都不熟，要不，了解他们之后再帮你参考。”
“不行，你这是缓兵之计，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了解他们。现在就说！”
“好吧，借我一枚硬币。”
“干嘛？”
“拿它测测你到底该和谁……”
话没说完，徐岚已推搡着白云制止了她下面的话，然后她详装生气地哼了一声。白云只好求饶。“好吧，我答应尽快上任给你当参谋，好不好。别这样。”
好不容易逗徐岚笑起来，两人又看起比赛。
看着场上欧阳飞矫健的身影，白云隐约感到了一点麻烦。少女的敏感告诉白云，欧阳飞是喜欢她的。没想到徐岚却对欧阳飞有好感，还要她做参谋。这实在有些不妙。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欧阳飞并不知道白云此时陷入了困境，他只知道白云在观看他踢球，这就足够了。所以到全场结束的哨声吹响时，他为法律系又添了两粒进球。
欧阳飞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两个女孩身边，“徐岚，周五晚上有空吗，我和王俊想邀你去跳舞。王俊，是吧？！”王俊刚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还不知道欧阳飞说了些什么，正想询问，看见欧阳飞冲他直做鬼脸，连忙慌慌张张地说是。徐岚看出王俊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一个劲地说是，抿着嘴笑了。自然，她也就答应了。欧阳飞转身面对白云时，不知为什么有些紧张起来。“你呢，愿意赏脸吗？”
白云迟疑了一会儿，如果又一次拒绝欧阳飞，准会伤他的自尊心。但周末白云有着和杨帆一块玩的固定节目，怎么好答应他呢。还是徐岚给她解了转。
“欧阳飞，周末白云没空。每次都有个男生在我们宿舍门前等她，然后载她一起走。”
欧阳飞的眼神凝重起来，他询问式地望着白云，希望她否定徐岚的解释。谁知白云点点头，居然肯定了那句话。欧阳飞这时才感到体力透支得厉害，胸腔闷闷的，难受得紧，眼前也有点发黑。他有气无力的说：“哦，那下次再说吧。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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