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有人喊我太公了

春节回到老家，跟母亲一起过年。

        老家在苏南，是一个很小的村庄。

        由于老家的地理位置很特别，周边给3个属于一个市的行政区域的独立区包围着，这3个区，在苏南经济都相对比较发达。而我老家的这个区，距离管辖的区域市有100多公里。

        所以，老家还是基本保留了80年代的田园风貌，与周边那种成片的经济开发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在老家过年，这里还保留着一些传统。

        由于母亲是我们居住的这个小乡村中年纪算很大的，土生土长中的辈分大的老人了。所以，大年初一，村上有好多年纪、辈分比母亲小的，都在大年初一的上午，来给母亲拜年，送上祝福语。

        我由于18岁就外出工作，平时很少回家，也难得见到村上的乡亲们，每当在大年初一的时候，母亲会跟来拜年的村民，告诉我有些不太熟悉的村民，让我不要喊错了辈分。

        在拜年的过程中，走进来一对年纪跟我差不多，看上去年过半百的夫妻，抱着一个不太会走路的孩子，他们跟我母亲拜年后，来到我面前，用不太正宗的家乡话喊我舅舅新年好，然后对怀中的孩子说着，让孩子喊我“太公新年好”。

        当我听到喊我“太公”的时候，我很惊讶。因为，在我老家的习惯，是称呼第四代的长辈，才喊“太公、太婆”。

        60岁不到的我，竟然有人喊我“太公”了。

        这对夫妻给我们拜好年，走后，我很惊讶的跟母亲说。

        86岁的母亲，看着我惊讶的样子，走过来，说，你个傻孩子，不知道了吧，来坐下，我说给你听听，跟你说说往事。

        刚才来的夫妻，报着的孩子，是他们儿子的女儿，那个女的的母亲的母亲跟我是老姊妹。

        那是在50年代，我的这个老姊妹，也是住在这个村上的，当时，我这个老姊妹，接连生了好几个丫头，当时我们这里都很穷，几乎没有那家人家能吃饱饭，有件好衣服穿，有好房子住，现在想想，那个日子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在那个没有吃、没有穿、没有住的年代，我这个老姊妹，就把她的大女孩，当时大概只有十几岁，可以说送到福建的一个山区，也好说是嫁到那里，还可以说是买到那边，其实就是给了点粮食，给了几十元钱。

        当时那个丫头走的时候，都没有穿上一件好衣服，我当时都去送的，那个孩子一直哭，不肯走，但他们家中实在是养不起了。

        其实，那个来带丫头的山里人家中，日子估计也不好，看看他们穿的衣服就知道了，而且我们大家都心里清楚，这个丫头过去，是给那个人家的儿子做媳妇的，尽管这个丫头当时也只有十几岁，但我们村上人都只能看着，他们把哭着的孩子带走了。

        大概是2年后，这个丫头回来了一次，当时，还带着一个孩子回来过年的，我们村上的每家人都收到了那个丫头从山里带回来的一小包山芋干做成的零食。那是当年我们当做零食吃的，基本上跟现在的饼干一样，也不对，现在的饼干都不稀奇了，可是，那个年代，一代山芋干，我们还是很稀奇的。

        那个丫头还私下里告诉她娘，在山里的日子很苦，山里的丈夫还经常打她。这次这个丫头回来，住在娘家有半年的时间，不肯回到山里去，结果那边山里的人来要人，好像当时弄的大家都不太开心。

        在后来，那个山里人，就不让这个丫头回来了，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回来的次数很少了。只是听我老姊妹说，这个丫头在山里的日子一直很苦，身体也不好，每次说到这个丫头，我这个老姊妹就哭。

        大概是90年代，就是刚才来的那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就是当初那个去山里的丫头的女儿，就把和她丈夫，还有她的儿子的户口都迁到我们村上，并在我们村上建造了房子，她的孩子就不在回山里去了。

        如今，当初那个丫头的孙子，也在我们这边的街上的一个企业上班，还在我们这边找了老婆成家，都住在我们村上了，现在他们过的日子，要是他们的母亲看到，不知道会多么高兴的。

        说到这里，母亲笑着看着我说，还是她幸福，一辈子没有离开故土，看看现在住的的新房子，现在过的日子，心里就开心。

        母亲笑着。但我感觉到，母亲对当年遗憾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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