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召唤诗
深夜绽放的挽星花田中，一朵极为普通的花朵盛开在田野的角落，没有丝毫特殊。
可是毫无预兆地，它的花瓣突然向中心蜷缩了起来，却不是重回含苞的模样，而是包裹成了饱满的灯笼。
宛若星辰的花苞骤然膨胀，直到变成一个人的大小后才一弯腰将什么东西吐了出来。
格琳妮轻巧落地，回身正好看到比自己还大的星形灯笼花夸张而自然地收了回去，一瞬间就变回了寻常挽星花的模样。
那魔幻的景象，宛如一场童话。
可惜这里的遗产已经被自己收走，这片花田再也不需要这样的魔法了。
心中闪过一丝微妙的遗憾，少女只是静静环顾了一会儿身周的“星空”，随后便趁着月色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格琳妮一直在思考着桂妮娅最后说的话。
“……神明为了继续隐匿，抹去了魔女的痕迹，消除了凯门家所有人的记忆，再没有人记得桂妮娅凯门的存在，再没有人能得知星空被遮蔽的真实。”
“做下这一切的是【奥古斯奥威尔】，是通过把灵魂融合进【天山穹顶】的尸体，成就了【天空神】位格的皇室祖先。”
“皇室只是祂的容器，祂的工具，奥韦里斐自建立以来，统治的只有一个意志，血脉是枷锁也是束缚，每一位奥威尔王都是祂，每一道神之旨意都是祂。”
神，与王，不断共用躯体。
奥威尔家族的人的确拥有自己的意志，可是只有遵从【神明】的人才有资格登上皇位。
最远古的血脉不可违逆，【奥古斯奥威尔】是“天之王权”的原点，祂的存在对于之后的所有继承者，都有着绝对的压制。
格琳妮不知道祂为什么隐于幕后，可是她却意识到，她的敌人已经从一个巨大的王国，具体到了一位“神”。
认识到这点，一些现存的事实也就有了更明确的意义。
之前通过齐塔家的内乱，结合“魔女之种”的反馈，她猜测出了五大家族背后暗涌的局势以及其与奥威尔王的关联。
现在，这种关联有了更深入的推进。
这些局势，是由那位新任【天空神】奥古斯一手引导的，借助历任奥威尔王的权威。
难怪她隐隐之中觉得这个计划太过完整，从百年前的密比斯开始，到现如今的齐塔与凯门，就连优先顺位都那么刻意。
从血脉最接近的，到态度最疏离的。
这位神明就像是修剪枝叶一般，操纵着治下的王国。
格琳妮心下越发冷静，即便面对神明她也一样孱弱无力，可是越发清晰的真相，还是让她不可抑制地感到欣喜。
虽然难以看到希望，可是前进的脚步永远无法停止，她不会因为压倒性的艰难就放弃自己的愿望，她还没倾尽一切努力、尝试过所有的可能。
学习的成果，魔法的精进，意外的“魔女之种”，星之魔女的赠礼……
尽管渺小，可是她切实地行进在攀登的道路上，无论前方阻挡的是“神”，抑或是其他的什么，她都没有放弃的打算。
更何况，现实仍有危机蛰伏，束手就擒向来不是她的性格，甚至一点都不“凯门”。
她的目标还是没变，并且更加具体了。
增强实力，消化遗产，挖掘“魔女之种”的潜力，防备家族甚至皇室的窥视……
她要拼尽全力，掌握力量，只有做好准备，才有机会接近自己的愿望。
从挽星花田回到家中，杜安为格琳妮准备好了一切。
少女深邃的眼神中隐去了坚定的野望，再次转身，回到了平静的生活中……
……
得到桂妮娅的遗产后，格琳妮的生活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
除了增加了对那个活性星体的探索学习外，她还是如同过去一样，每天沉浸在自己制定的计划中。
因为已经晋级lv3，并且完成了历练任务，她在学院的生活更加自由了，连带着同一小组的埃米和温蒂也提前进入了“高年级生活”。
西亚斯老师甚至说过，可以让格琳妮代替他为两个队友进行教学了，反正学院的课程也就教到lv3。
……虽然这对格琳妮来说更加方便，可是这种说法很难不让人觉得，西亚斯老师这是想明目张胆地偷懒。
看来身为皇室直属的“羽”先生，私底下任务还是挺忙的。
看着对方和自己开玩笑时隐隐露出的疲惫，格琳妮不由得想起了上辈子的“社畜”，即使所在的世界不同，有些烦恼也是相通的。
除了固定的考试外，现在格琳妮去学院基本就是为了兴趣课了。
为了更加了解这个世界，更加了解奥韦里斐王国的历史，她又选修了“通俗文学”和“王国历史”这两门课。
前者既是与音乐相通的兴趣，也是少数暗含外界信息的课程。
虽然之前向往外界的老师们都因越界，被“惩戒”消失了，可是这种类型的课却仍旧保留着，并未取缔。
尽管奥韦里斐自我封闭，可是这种底层的信息还是难以彻底隔绝的。
而文学，向来是最简约，也最宏大的信息载体。
至于后者，格琳妮则是隐隐抱着探查奥威尔皇室弱点的心思。
准确地说，是【天空神】奥古斯。
奥韦里斐是神明时代就建立的王国，它的历史悠久，尽管封闭，却仍旧经历了无比丰富的时光，直到今日。
而这么漫长的一切，都是那位【天空神】一手引导的。
她想要从奥韦里斐的历史进程反推，一窥这位神明的思路、目的，以便自己在未来与祂对上时能够有所应对。
虽然这么做的希望仍旧十分渺茫，可是比起什么都不做还是要强许多。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一切能够利用的信息她都不会放过，即使是再微小的可能，毕竟她并没有多余的从容。
不过现在，格琳妮却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难题。
通俗文学课不仅是鉴赏艺术，更是一门需要大量实践的课，所以这门课老师布置的作业往往都是某种特定体裁的模仿写作。
这种作业对格琳妮来说向来都是小菜一碟。
她本就热爱读书，有上辈子的经验，也有着与这方面有些相通的音乐天赋，所以一般撰写起这种东西往往都很轻松。
可是今天，她却遭遇了难得的失败。
“……格琳妮同学，总之你能先把魔法收起来吗？要是再这么下去，这朵花就要把教室吃光了……”
负责教导通俗文学的珊德拉一脸头疼地施展着魔法，保护着面前岌岌可危的桌椅板凳。
格琳妮闻言赶忙截断了自然施放的法力，消除了刚刚写出来的召唤诗的效果。
四周藤蔓乱挥、把花苞围成一个深渊巨口的变异魔植顿时像是断电一般失去了活力，变回了原本温顺的模样。
……天知道，它原本只是一朵会唱歌的寻常小花啊……
今天的通俗文学课教导的是召唤诗，这是一种用文字和语言代替施法，召唤特定生物的文学体裁。
学生们的任务本来是根据老师提供的对象，现场创作一首对应的召唤诗，只要召唤成功就是通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唯独格琳妮在练习的过程中突然发生了意外。
她写的召唤诗很正常，甚至是出彩，召唤也成功了，可是经过她召唤的对象，都会发生极其古怪的变异。
……这朵突然变得异常具有攻击性的花，已经是第三个了。
就在负责教导的珊德拉对眼前的情况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格琳妮却已经知道答案了。
因为召唤诗并不是纯粹的魔法，并且需要她用声音读出来，似乎是这个举动牵动了她体内发芽的“魔女之种”，导致最后的魔法效果发生了异化。
这还是第一次，“魔女之种”的存在对她造成困扰。
“额……对不起老师，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能不能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回去练习一下，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失败的……”
做出十分茫然愧疚的表情，格琳妮主动向老师保证，借此转移着魔法失常的注意力。
因为她平时表现得太过出色了，刚刚的意外也没有造成太大的损伤，珊德拉并未怀疑什么，只是反应过来后语气温柔地安慰道。
“没事的格琳妮同学，虽然作业影响着课业评价，可是最终老师还是要看整体的，一次失败并不意味着什么，你也不要太过在意了。”
事实上，很多学生都会有一两次失败的作业，每个人擅长的领域都不尽相同，这种偶然事件的确不会太过影响课业评价。
比起这些，珊德拉更担心格琳妮会因此钻牛角尖。
毕竟她是只用一年就到达lv3的名副其实的天才，比起失败，无法释怀的骄傲才更可能影响心态。
世上因为挫折一蹶不振的人本就不少。
可是格琳妮并不打算放弃，倒不是因为什么无聊的骄傲，而是这种异化的影响必须能够被她控制。
不然什么时候露出马脚引来灾祸，可不是开玩笑的。
“嗯，我知道的老师，我只是想知道失败的原因，如果实在不行我不会勉强的。”
少女淡然的表情让珊德拉安下了心，两人用魔法把教室恢复原样后，这才把刚刚疏散的同学们叫了回来，安全地上完了今天的课。
……
回到家后，格琳妮再次尝试了创作。
这次她还把在自己的星辰里休息的小奈因当作对象，撰写了召唤诗。
可不知道是不是这只星光小猫本就特殊，还是它的法力本就来源于格琳妮，对它的召唤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生。
……而其他除了它以外的召唤诗，则是彻底全军覆没。
所有的召唤物，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异化。
不过格琳妮也不是毫无收获的，借助多次诵读召唤诗的过程，她隐隐抓住了“魔女之种”散发的波动，并且尝试着压制这种变化。
虽然进度缓慢，可是每一次失败都促进着她越发熟练，直到把法力耗完，她已经能够将异化压制住一大半了。
甚至经此一役，她对于“魔女之种”的感应也变得更加敏感。
再练习几天，她应该就能完全隐藏这种影响，这次的教训实在太过及时，甚至让她有些庆幸。
毕竟要是在毫无警觉的情况下突然发生，那才会真的将她打得措手不及。
法力用完后，格琳妮打算看看书休息一下。
也许是今天学的召唤诗引发了她的某些情绪，她翻出了自己孩童时起便一直记录的创作笔记，略带惆怅地怀念起来。
那时她的父母都还在身旁，甚至会看着她的笔记讨论玩笑。
父亲总是面带笑容，不管她写了什么都会温柔地点头，甚至陪她画插画。
母亲则总是认真地询问她灵感，听了之后经常赞叹出声，夸奖她的创意。
那时她写了很多语气幼稚的小诗，虽然稚嫩无比，可是却也经常带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那份幻想的怪奇，就连现在的她有时都会感到惊讶。
似乎是心里的创作欲被唤醒了，格琳妮看着一些笔迹青涩的未完片段，跟随着心意随手续写了起来。
幼时的幻想经过成长的加工，变成了崭新的模样。
一章章，一句句，少女任由自己畅游在休闲的回忆里，不停写下随心所欲的诗篇。
她也不怎么在乎遣词造句，反正也没人看，她自己的幻想也不觉得尴尬。
写过就翻，不曾停留，就连一张纸从笔记中掉落她也不曾注意。
那是她刚刚补完的一首诗，原本只有两句话的片段却让她想起了一些上辈子的灵感，最终组成了一段虚构人物的经历。
只见纸上写到：
[奥维里安，奥维里安
是谁为你编织了花冠
是爱情，是愉欢
是甜蜜的背叛
带着死神到来
为你披上水波的丧袍
为你吟诵月夜的绮谭
带你进入幸福的永梦
为你点缀死亡的摇篮
奥维里安，奥维里安
迎接你的将会是新生
还是又一次梦的醒来]
格琳妮奋笔疾书了好一会儿，这才从那种隐隐狂热的激荡中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自己的创作笔记，自我满足的同时终是觉得有些累了。
精神的疲劳以异常的速度飞快侵蚀，少女连整理洗漱都没来得及在意，一眨眼功夫就昏睡了过去，宛若虚脱。
在消褪意识的边缘，她没有注意到，体内发芽的“魔女之种”突然自发地回荡出了一股魔力，蔓延向了地上孤零零的纸张。
那首写着“奥维里安”的短诗，没一会儿就散发出了召唤魔法的辉光。
清灵而浅淡，极为稀疏的存在感，幽暗中带着一丝水色，却过分□□地矗立于房间中央。
光芒宛若烛火般照映，为不知何处迷失的旅人，指引着夜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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