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无妄之灾
出现异样的街道不远，格琳妮她们赶到后，看到的是一场极为诡异的对峙。
一个气质明显出挑的华服奏者孤零零地站在路上，所有往来的人都被无形的气场隔开，空出很大一片区域。
格琳妮猜测，这位就是“选拔者”，毕竟从他身上流露出的气息看来，完全就和刚刚的舞台同源。
而他的对面，则站着另一波人。
三个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男人浑身脏乱，身周被无数暗红的音符簇拥。
他们看上去衣衫褴褛，因为姿态实在太过狼狈，众人一时间甚至都没把注意力放在他们的样貌上。
毕竟自从来到瑟尼芬，他们就没见过如此落魄的国民。
几人的身后还挡住了数个因为突发状况被困在里面的游客，看他们的动作，似乎是把这些人当成了人质。
不幸的是，凯文和莉莉娅就在其中。
格琳妮她们眼看无法靠近，只能暂时隐藏于人群之后，静观事态发展。
选拔者手执乐器，一边驱动魔法之音抵御暗红音符，一边出声质问。
“跨越者，你们是怎么躲过守卫的搜查，进入这么深的领地的？”
这位官方人员的语气并不沉重，似乎早就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只是对他们的行动表示怀疑。
不过……“跨越者”又是什么？
又是一个新的名词，果然身在异国，就是会经常出现搞不懂的事。
格琳妮看向周围，只见大部分游客都一脸茫然，只有少数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们大部分都是极富阅历的长者。
而瑟尼芬的本地人，则和那位选拔者一样，全程都保持着平静无波。
就连被困在对面的莉莉娅脸上都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神情中隐约带着担心的忧虑。
她用身体将凯文挡在身后，似乎害怕着什么危险的事会发生。
暗红音符中，一个看上去最年长、下巴上长满胡茬、整张脸上横贯一道可怖伤疤的青年向前一步。
面对这个将他们围堵在此的官方人员，那人憎恨又轻蔑地说道。
“呵！你们这些魔女的走狗，不是从来都让我们自生自灭吗？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这些！”
怨怼，仇视，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在发泄，于无比激荡的音乐中传递出来。
选拔者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回应。
“分界而治是悠莱大人的指示，我们只是遵循她的愿望罢了。”
一边说着，手中肃律的演奏陡然升调，似乎是想要趁机突破暗红音符的防御。
可是里面的人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步，一位被兜帽遮住面容的少年手中旋律一变，将乐音跟着滑了上去。
突然闯入同一维度的弦音相撞而散，冲击没能成功，乱音一闪而逝，局势继续僵持。
“哈！我就知道，你们只会这么说，分界而治，你们真的治了吗！呵……还能期待你们这些帮凶说些什么呢……”
那男人见状表情更是讽刺，随后脸色陡然一沉，只是阴狠地说道。
“分界而治，呵呵……说得好听，实际上根本就是肆意妄为，那里是她的试验场，是为了音乐人为创造的混乱之地……”
“为了她的狗屁音乐，压迫和死亡被无视，战争与背叛被放纵，我们凭什么就得接受这一切！就因为运气不好，出生在了墙的另一边吗！？”
压抑到极致的怒吼，男人没有希望得到回应，只是单纯在宣泄灵魂中的不甘。
突然，他眼神一凛，带着伤疤的脸陡然更加凶恶，喃喃自语道。
“这时候被发现虽然和计划不同，可也差不多了吧……”
他陡然回头，和三人中剩下的那个身材矮小的少年对视一眼，随后将视线冰冷投射在人质当中。
准确地说，是被莉莉娅挡住的凯文身上。
格琳妮敏锐地发现了状况的变化，她和埃米对视一眼，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只见刚刚得到示意的少年陡然消失，只是一个眨眼就出现在了凯文的身边。
莉莉娅还没来得及阻拦，少年就带着凯文再度隐去了踪迹，她的耳边还残留着对方为了释放魔法所哼唱的小调。
几秒之后，两人出现在了那个领头的男人身边。
对方一把抓住了凯文的领子，单手将他提了起来，男孩的脸上因为压迫变得涨红。
他想释放魔法，可是周围的暗红音符扰乱了他的感官，连正确的音调都发不出来。
恍惚间，他只能听到抓住自己的男人那充满决绝的低语。
“呵……对不起了孩子，看来你今天的运气不好，在这里碰上了我们。”
“要怪就怪，这里是那个魔女掌控下的瑟尼芬吧，而你不是本地人……”
话里有些无奈，可是更多的是杀意。
身后的两个少年没有说什么，只是不自觉地闭上了眼，一人专注演奏，一人侧过了头。
他们早在出发前就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不可能事到如今再因为情绪停手了。
选拔者的演奏越发沉重，可是不知为何就是无法突破暗红色的屏障，仿佛天生受到了压制。
他的脸上深深皱眉，可却又像是在按耐着什么，没有真的表现出担心与焦急。
男人心无旁骛，似乎张口就要哼唱什么，释放杀伤性极强的魔法。
可是他们都没注意到，外界的人群中，突然闪过一道不算明显的星光……
星光就像按钮，突然打开了世界的某个开关。
比男人的声音更先传出的，是一阵带着音调的稚嫩兽鸣。
最初的一瞬，在场众人还以为自己听到的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幼猫，可是只是一个晃神，兽鸣就变成了怒吼。
不是人的怒吼，而是野兽的怒吼。
不，更确切地说，是凶兽的怒吼。
男人原本抓着的男孩上方，突然膨胀出一只极为硕大的透明兽首！就像是冲出异界牢笼的怪物。
星光组成了它的身躯，银河流淌过它的尖牙，只是一眨眼深邃的巨口就要咬上男人的躯体，直接将他的一半直接咬断了。
男人瞳孔皱缩，他没有料到这一幕，可是战斗的本能令他及时反应，千钧一发之际松开了男孩。
幸好暗红音符内是他们绝对熟悉的领域，这才让他恰好躲过了攻击。
膨胀的兽首一击不中也没有追击，只是甩了甩头，径直在原地具现出了一头完整的星光异兽。
它似豹似虎，凶煞美丽，浑身缠绕着无边的星晕宛若光环，环绕着它安静运行，将它映衬得神秘无比，看上去就像是神话中走出来的秘密。
唯独那根流星般的尾巴轻巧地卷起凯文，将他放在了自己背上，让这只异兽带上一丝亲和的味道。
男孩仍有点懵，他轻轻摸着身下的星光，不自觉地问道。
“……奈因？”
回答他的，是一阵轻快又悠远的兽鸣。
……
另一边，突发情况仍在继续。
早在星光亮起的那一瞬，格琳妮就呼唤了一声“埃米”，自己则化作星光，疾速朝着暗红音符飞去。
一阵如灿阳般温暖的歌声响起，埃米立马默契地唱起“金之穗歌”，召唤穗田幻影跟随星光，一下子刺进了音符当中。
原本在演奏中对峙的少年一时之间受到了冲击，本想将旋律临时转调，控制防御的波动平复下来。
可是比他更快的，是划过半空的星路。
只是一眨眼，格琳妮就带领着万千穗影，横亘在了三人与人质之间，隔绝了一切。
星光化作少女，刚一现身就毫不犹豫唱起歌谣，与人群之外的埃米遥相呼应。
共鸣曲《星之穗田》。
这是那次晋级历练之后，格琳妮和埃米一起创作的联合魔法。
因为“魔法之音”的规则，现在这个魔法在两人手中释放得更加得心应手！
破碎的星光化作花朵，于化作道路的穗田中肆意生长，只是一个瞬间，就长成了漫天穗田。
星辰的穗枝弥漫在暗红音符的领域之内，来自异国的魔法根本不受本质的压制。
演奏的少年转眼就额上冒汗，好似手中握着不断膨胀的气球，冲击着想要爆炸。
可是还没等他想到解决方法，最后一根稻草就陡然压下。
格琳妮的身前突然具现出虚幻的琴键，于歌声中毫无征兆地猛力按下。
琴音爆裂！
无数星之穗枝陡然膨胀化身巨藤，摇曳着星光的花朵，顿时冲破了暗红音符的屏障。
少年再也承受不住对冲的反噬，整个人被反震得全身脱力，瘫痪在地。
演奏失败，魔法被破了！
另一个矮个子少年见状着急得要死，立马瞬移到他身边想拉着他隐去身影。
可是还没等他动作，他的背后，选拔者已然到来，只是一个滑音，音符的锁链就缠上了他的四肢，禁锢了他的能力。
只是一个回合两人便被制服，现在只剩下那个凶狠的带领者了。
不知为何，刚刚格琳妮发难之后，这个男人并没有带着伙伴及时离去。
如果那时他果断放弃，应该是有机会在屏障被破前及时逃离的。
只不过可能要留下点伤。
然而现在，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男人吼着难以听出调子的歌，不停用拳头轰击着阻挡在面前的穗影，想要朝着人质的方向奔去。
难言的曲调带着爆裂的力量，虽然缓慢却切实地打散了穗影。
若不是格琳妮突然弹琴增强了魔法，他可能已经成功了。
可是当他好不容易穿过穗田到达对面时，看到的却是抱着男孩安慰的少女，以及不断在她身边踱步的星光异兽。
虽然手上的动作不停，可是她的目光依然凝视着自己，好似料到了他的到来。
那眼神中没有感情，没有温度，什么都没有，就和她的眸色一样冰冷至极。
那一瞬间，男人好似看到了记忆中的一幕。
年幼时，他曾远远见过一次来到“墙这一侧”的瑟尼芬国主，他曾和那个人对上了眼，即使对方只是随意的扫视，可是对他来说，那却是震慑灵魂的一眼。
那一瞬间，他曾短暂地理解了“何为魔女”。
冷，极度的冷，宛若不被世界所接受，但又藐视一切的异端。
那是一种“区别于人”的异质感，“区别于世界”的偏差感，魔女不是人，而是一种更加庞大、更加怪奇的存在。
当时的小少年，冥冥之中理解了这一点。
此刻的他，一如回到了幼年的那个人群中，被魔女轻慢地扫视了灵魂。
恍惚间，他甚至以为眼前的少女和那位是同样的存在，刚刚自己，则差点杀死了她的亲族。
心里的气，一下子就泄了。
即使下一秒回过神来，失去了那种错位的感觉，可是胸中的戾气却早已远去。
男人一时间只剩下茫然，他好像回到了家人抛弃了他，在战火中离去的那个夜晚，浑然不知自己存在的意义。
格琳妮等了半天，也不见那个面色狠戾的男人冲过来和自己拼命。
明明刚刚散发出来的气势都要和人同归于尽了，她连释放“星之光束”的曲子都准备好了，可是只是一个恍惚，对方就突然丧失了战意。
虽然她不知道对方想到了什么，可是现在的情况，明显也不能放松警惕，所以格琳妮仍旧准备着魔法，以防万一。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不大不小的鼓掌声。
紧跟着，一个轻慢而又慵懒的华丽女声缓缓响起，光是听这个声音，就宛如聆听了一首高贵的小提琴曲。
“不愧是来自奥韦里斐的贵客，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也让我见识了好一场美妙的演奏呢～”
格琳妮心中一凛，刚想回头，可是对面的男人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刺激，突然浑身一颤，在大庭广众之下跪了下来。
宛如噩梦照进现实，他的脸色异常惊恐，视线极为动摇地穿过格琳妮，看向了她的后上方。
将凯文放在了奈因背上，挥手离去，少女侧身回望。
只见半空中巨大的音符纹样中，走出了一位穿着不算特别华丽，却被无数乐器虚影拱卫环绕的高雅女士。
那些乐器无不散发着魔法的光辉，神秘繁复，可是它们不过魔力的具现，只是为她铺路的士兵。
等到优雅的身影来到近前，幻影的乐器便开始收束，尽数隐藏进了背影当中。
身着华服的选拔者来到身侧，单膝跪地恭敬说道。
“悠莱大人，如同您的预料，演奏顺利结束了，跨越者们已经无力再战，接下来的处理请您指示。”
演奏？是说刚刚那出暴动一般的闹剧吗？
即使可能闹出人命，也不过是一场演奏吗？
格琳妮不动声色，即便心里因为凯文牵扯其中感到有些不满，可是她也没蠢到在这时候说出来。
可是她没反应，那个男人却爆发了。
“你……！你早就知道我们的行动了？你是……故意放我们过来的！为什么！”
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否定了，男人只是崩溃地嘶吼，固执地索求着那个答案。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应了，可是悠莱只是轻轻歪头，微挑笑容随意说道。
“因为，我想看演奏啊。”
“……什么？”
男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可是他不是没听懂，只是不愿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这人口中轻巧的“演奏”。
然而魔女的声音却不放过他，颇带趣味地继续说道。
“人生破灭的反抗者，憎恨着世界，憎恨着和平，希望以无由的暴力去改变世界，改变痛苦的过去，你不觉得，这能创造出十分独特的乐曲吗？”
不……他不是……
“啊……啊～是真的很有趣啊，你的歌，你们的歌，用别人的死亡补偿自己的空虚，还要冠以正义之名，不管结局如何，是成功还是失败，是逃脱亦或死亡，都会很有趣啊不是吗？呵呵～”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
男人没再爆发，只是跪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罪恶，内疚，惭愧，自卑，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就将他的人生，他的信念，还原成了最原始的卑劣。
他所抗争的事，所坚定的事，最终也不过成为了杀戮的借口。
他的情绪仿佛不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是魔女轻巧的玩物。
格琳妮静静地看着，不发一言。
她没有对这些事发表意见，也不想对不了解的事多加干涉。
即便她隐隐猜到了事情的全貌，可是她不知道的更多，不管说什么，都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味道。
反正只要救了凯文就可以了，其他的事与她无关。
可是正在兴头上的魔女，似乎有些不满于她的沉默。
“哦，对了，这场演奏还是冒犯到了不少尊贵的客人的，尽管结果安然无恙，可是我也不能就此揭过，那可太失礼了。”
“让我想想，该怎么道歉好呢……啊！不如就让我来为大家演奏一曲，给客人们赔罪吧，年轻的执星者，你说好吗？”
格琳妮没有想到还有自己的事。
被魔女这么近距离搭话，不得不说还是让她有些紧张，毕竟她的秘密很多。
可是悠莱似乎没有在意她的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就浮上了悠远的高空。
她的法杖化作指挥棒，在她的手中轻轻跳跃，一场演奏顺势开始。
街道上的众人似乎已经回过神来了，正在发出兴奋的欢呼，回应着他们的国主。
跟随悠莱而动的，并不是普通的魔法，而是整片街道的建筑。
那些店铺，酒馆，本就拥有着乐器之形，如果有人在里面操控，的确能够演奏乐曲。
可是那也不过是各自为战。
而在悠莱的指挥下，整片街道都活过来了，他们像是一支正规的交响乐队一样，共同谱写出宏大的乐章。
冠以“响乐”之名的魔女，就连演奏都是魔幻的。
整条街上的人们都如痴如醉，尽情享受着这一场音乐盛典，就连埃米她们也不例外。
可是格琳妮却注意到，这场演奏中携带着魔法，无形地影响着人们的心智。
准确地说是记忆。
格琳妮脑中对于刚刚那场暴动的感觉正在悄悄淡去，就好像一件事从亲身经历，慢慢变成了道听途说。
迷雾笼罩印象，就连感情都跟着褪去了。
这是操纵情感的魔法，也不知道这位“响乐之魔女”是怎样想到，用音乐去施展这样的魔法的……
正当格琳妮实感到这种变化，微微反抗时，心脏中的“魔女之种”突然波动，挥散了记忆上的朦胧。
感官陡然清晰，那些事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格琳妮突然抬头向上看去，并未看到预想中的视线。
刚刚“魔女之种”的波动，没有被人察觉吗？
她不知道。
终于，盛大的演奏结束了，在跨越了半个城市的欢送下，悠莱点头致意，转身离去。
选拔者也带着已经禁锢的三个人，跟着悠莱走进了法阵。
格琳妮则装作和别人一样记忆淡去，一脸平淡地回到了同伴们身边。
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们也没了继续逛街的兴致，时间也有点晚了，于是众人早早离去，踏上了回旅馆的归途……
回到“星之枝”已是入夜，吃完晚饭，大家都因为太过劳累早早回了房。
凯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即使变回原样的奈因在他身边可爱地催促，可他依然恍惚，仿佛自己做了一场梦。
他的脑中明明记着白天的事，可是回想起来，却觉得莫名的遥远。
那个差点被杀的，是自己，可是为什么自己根本不觉得害怕呢？
人都是怕死的，自己应该感到害怕才对。
今天一天的回忆都很美好，可就是因为太过美好了，反而让男孩产生了纠结。
他觉得自己好像缺失了什么，可是他又想不起来。
手掌之间突然被奈因钻了进来，这让凯文再次回想起了星光的触感。
他低头看向对着自己乱叫的小猫，突然回想起了那只美丽又神秘的异兽。
那是奈因的本体……是它救了自己……
记忆仿佛找到了最浓厚的一点，就像墨滴坠入水面，晕开了无边夜色。
那种有什么被遗忘的感觉瞬间消失，一种过分骇人的心悸陡然真实。
凯文浑身一颤，他似乎有点想起来了，那种威胁生命的恐怖与慌乱，以及被奈因救了之后的感动与脱力。
毫无征兆地，男孩突然把脸埋进了软软的肚皮之下，疯狂乱蹭，引得小猫又是一阵乱叫，四只爪子共同表达着抗拒。
就在这时，门被敲了几下，突然就从外面打开了。
凯文本来吓了一跳，可是看清之后却发现，进来的是格琳妮。
“啊！格、格琳妮姐姐……”
凯文赶忙把身体坐正，似乎想证明自己没有欺负小猫。
格琳妮只是轻笑一声，也没戳穿他，只是淡淡说道。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我怕你睡不着，所以来看看你，不过现在看来……你的精神好像还不错，不需要我陪了？”
格琳妮本来只是想逗逗凯文，没想到男孩听了这话，似乎还没从自证清白的应激中反应过来，焦急地解释道。
“不不不！姐姐，我精神不好，睡不着，要你陪的！”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格琳妮是对看上去总是很害羞的弟弟突然变得直白感到惊讶，而凯文则是刚刚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一下子，他整个人都红了，仿佛是承受不住此刻的尴尬，他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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