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谢迢拿刀架在白术脖子上的时候我还在想这是唱的哪出。

        白术看上去很平静，我也看上去很平静。

        裹着黑斗篷的谢氏兄妹两个看上去就不那么平静了。

        柔妃，或者说谢灵玉率先嗤笑一声掀了自己的兜帽露出那张楚楚可怜的俏脸，眉心一点朱砂红艳似血，眼里的鄙夷能凝成刀子：“我还当你有多在乎自己的奴才，原来只是在陛下面前惺惺作态。”

        我现在看到人脸上的红点心情就不太好。

        再看到他谢灵玉心情就更不好了。

        我没理他，目光落在谢迢握着的那把刀上又飘向白术。

        白术看了我一眼。

        我袖子下攥着的手就慢慢松了。

        我学着记忆里柳无眠的样子凹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往椅背上轻松一靠，“谢将军不惜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深夜来此，恐怕也不是为了用一柄刀架在个奴才的脖子上拿本宫做消遣的。”

        我说了通文邹邹的官话，感觉浑身都不舒服，瞧见谢迢那刀白亮亮的晃眼睛，忍不住心头火起抬高了几分声音：“有屁就放，没屁就滚，大半夜裹个黑布握把破刀不会真以为能吓唬到谁吧？！”

        谢迢嘴角勾起，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多年不见，瞧着娘娘嘴上功夫更甚从前了。”

        白术眸光微不可察闪了闪。

        我：“？”

        可能是我脸上的茫然太过明显了，谢迢张着嘴愣是没把下一句话说出来。

        “微臣瞧着娘娘是在拿微臣做消遣。”

        他面带微笑咬牙切齿说完，摘下了自己的兜帽：“娘娘不会要说已经忘了这张脸了吧。”

        我瞅他。

        他瞅我。

        白术也瞅我。

        谢灵玉瞅这个瞅那个，又想说点什么，被谢迢瞥了眼就憋回了话。

        我“哦”了声。

        他带了几分从容，微微笑着：“看来娘娘还是记得的。微臣乃至谢氏一族能有今日，还要多谢娘娘。”

        我点头：“不用谢？”

        他的笑容略微僵硬，又状若无事继续道：“口舌之争便不必了。娘娘既然还记得微臣这张脸，微臣今日前来的目的，想来娘娘也能猜到一二。”

        我看向他手里那把刀。

        他放下手，点了白术的穴道，又侧身几步点了谢灵玉的穴道。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倒下。

        我看他将刀收回鞘中，像是极为轻松般自个儿拣了把椅子施施然坐下：“娘娘勿忧，点的只是睡穴。微臣斗胆揣测，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娘娘应该也不想让外人听到。”

        我的目光在谢灵玉身上打转两圈，又落在他脸上。

        谢迢：“……”

        他干脆无视了我的视线，自顾自道：“一别多年，微臣也未曾料想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娘娘。”

        “你到底想说什么，干脆点。”我没耐烦打断了他。

        感情不是他躺在地上吹冷风。

        一再被我噎住，他眉宇间也添了几分躁郁之气，语气里带了些微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娘娘远在深宫，圣眷厚重、万人之上，倒是高枕无忧。不知午夜梦回间又是否会忆起昔年枕边旧人。”

        “他回来了。”

        谢迢咬着牙，唇齿间流露出丝丝快意、怨毒以及不易察觉的畏怯，那双眼的神情和多年前轿撵下膝行垂首从眼睫下投射出的鬣狗般粘湿的眼神重合。

        他如毒蛇盯着洞口的猎物般死死盯着我，魔怔般重复道：“他回来了。”

        【你魂魄离体了。】

        “梦里”的“柳无眠”说。

        【有东西在叫你。】

        一张泡在血水里雌雄莫辨的脸，紧闭着的眼摊画一样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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