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世家小姐公子聚在一起，自然少不了投壶、飞花令之类的游戏，当下楼下形成了两拨，一边是以长安郡主为中心的贵女们在吟诗作赋，一边则是以那远平侯世子为中心的公子哥儿们在亭子里玩儿投壶。
没一会儿，就见那世子忽然朝女子这边走了过来，停在帘子前，朝她们作了一揖：“求姐姐妹妹们赏个脸面，给写副对子，好让小生回去交个差。”
女子们各自掩嘴笑了一番，长安忽然跳出来，一掀帘子，昂着头问道：“谁是你姐姐，谁又是你妹妹？别瞎攀亲戚。”
那世子佯装苦恼的样子求了一回：“郡主妹妹莫打趣我了。”
长安眼睛嘀咕咕转了圈：“世子哥哥若是没拿到，要有什么罚？”
“妹妹也知道我若拿不到，那群混账魔王们可不会放过我。”他指了指身后正朝这边探头看好戏的一群公子哥们。
这番话又是逗乐了一群贵女们，长安郡主哪放过这个机会，故意难为他几回，才勉强写了副对子交给他让他回去交了差。
世子回去后，长安似乎仍有不满足，忽然拍手笑道：“他们过来打趣我们，我们也得换回去，可不能失了脸面。”
女子们自然觉得有趣纷纷应和起来。
“那要什么呢？”一个贵女问道。
“不如就要他们猜个谜？”
“诶呀，不好不好，太俗套。”长安思索片刻，弯眼一笑，打定主意，“不如我们每个去他们那边拿个东西，先说好了，一人只能向一人取一样东西——谁拿不到，就要罚！”
起初女子们并不大敢，但瞧着长安已经先一步走过去，互视一眼，便笑着跟上了。
我暗自瞧着江见月也在那队伍中间，被几个小姐半拖着过去了。
打头的几个贵女大概是跟那群公子哥儿熟识，说明了来意，便大大方方取了东西，而后面上来的姑娘也早有跟那些公子暗自通书信、或看对眼的，趁着这个良机，找人互相交换了信物，总之姑娘们脸上都是洋溢着红彤彤的少女情意，手上也各自拿着讨来的东西，有的是临时摘下的菊花，有的是诗书，还有的是簪子、玉佩之类的。
我一直留意着江见月，她正杵在队伍尾巴，有些怯生生地不知所措，旁边有姑娘故意推搡她走到刚刚那史小少爷面前。
江见月更是脸红得几乎要滴血，一个字儿也说不出立在那，而旁边那鼓动得最厉害的姑娘却直接替她问了出口：“史公子，我替江小姐向你求个物件，可不能眼瞧着她受罚呢。”
没成想那史公子忽然抱歉一笑，朝她作揖：“我的方才已经给出去了——唔，倒不知我能否给两样出去？”
江见月霎时白了脸，偏偏她旁边那女伴有些幸灾乐祸道：“原来是我们来迟了一步啊，见月。”
可不凑巧长安郡主此时正得意洋洋高声询问：“谁没取到的，可是要受罚的。”
还有那好事者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喊了句：“诶，江见月，你没有拿到？”
一群小姐们像是发现了个什么兴奋的东西一样，瞬间将她围成一圈，连带着一群公子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江见月咬着下唇，眼睛也红了，几乎要哭出来。可偏偏刚刚陪她一齐的几个女伴都在一旁似看笑话一般，没人出来帮她。
我看不过眼，当即就想起身下去帮她，却忽然见一个青色长衫的高大男子从后面走了过来，手上取了根投壶用的飞羽，顺手交到她手上，然后微笑朝旁边的人道：“这样可行？”
刚刚那打头起哄的女子这才讪讪地点了头，瞧着尴尬至极。
那男子也没看江见月，自然而然转身走回了亭子里。
江见月怔怔看向那个男子离开的背影，却又被几个贵女围了上来，好像格外亲热般挽上她的手，直逼问她跟刚刚那男子什么关系。
我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瞧着刚刚那男子的容貌有些眼熟，转头想问李瑾，却见他笑而不语给我斟了杯茶。
小贵子这时弓着腰快步走了过来，俯在李瑾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我虽没有刻意去听，却零零碎碎捕捉到些词儿：“许家……这回托病……推了帖子没来。”
我百无聊赖地将目光继续放在楼下逡巡，那群公子小姐方才得了趣儿，也就三三两的散开了。我左右寻了圈，才见江见月则带着小丫头在旁边摆着的几盆绿玉爪前赏着花，而不远处则是方才那位帮他解了围的青年正跟旁边的友人说着话，两人隔着几盆花的距离，好像也看不到彼此，却好一会儿都没有走开。
“可要回去？”他忽然出声问道，“我瞧着你对这宴会也兴趣不大。”
我转头看他，思索片刻犹疑道：“可是长公主那儿……”
“她那儿不要紧，本来往常这种宴会我是不来的，提前走了她也不会说什么的。”
我依旧犹豫着，总觉得不大好。
他照我头一轻敲：“你是太子妃，就算是提前走，谁会说你的不是？再则——我瞧着你也没那般乐意与那些命妇们喜意逢迎吧，方才在大殿上，人延南伯夫人跟你说话，你不是掩嘴打了个哈欠？”
我一噎，扭开头，心里却想着，我做得那般隐蔽，没成想被这厮瞧去了。
方才那什么府的夫人来见我时抓着我说了半日，也没理出个头绪，又是夸我今日裙子好看，又是夸我气色好，而后又扯到什么他家侄子上，话里话外想叫我给她牵桩婚事。当时我确实是没忍住想打哈欠，才抬手借着团扇掩着嘴。
尽管决定了要先走，但我仍坚持要先去给长公主当面请辞，方为礼数。
可去了前厅，没找见长公主，直到问了府里的管家，才得知长公主此时并非在前院招待诸位贵妇，而是居然也躲在后院儿偷闲。
我们过去请辞的时候，丫头正在帮她涂着丹蔻，她没空搭理我们，只是抬手随意摆了摆手：“去吧，本宫也觉得这儿确实是无聊得紧。”
“我说了吧？”走出去后，李瑾看我一眼笑道，“姑姑才是最会躲闲的人，她平日既反感那些命妇巴结她，偏偏又要去凑这个开宴的热闹。”
“见过太子、太子妃。”迎面忽然走来一人隔着几步远，便朝我们行了礼。
我循声望去，才发现这人正是为江见月解围的那青衣男子。
此时李瑾正立在他面前与他攀谈，两人语气熟稔，还开着玩笑，便知两人是极为相熟的关系。
我才知道原来这青衣男子正是我先前瞧中的陈副将。
我站在李瑾旁边，那陈副将朝我一拜，无谄媚之色，也无傲慢之态，只是如青柏如立竹。
这让我心里不免又满意上了几分。
若是江见月能嫁与这样的儿郎，以后定能护她一世平安。
正想着，忽然感觉李瑾往我面前站了一步，挡去了我打量的目光，然后才转头对那陈将军道：“你先去吧。”
陈将军朝我们一抱拳，便转身走了。
我瞧着他走开的身影，心里又多了几分计量。原先我还觉得嫁去秦地或不好，如今瞧来，京中多变，嫁到那里反倒更安稳些。
“看够了没？”李瑾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我侧头看他一眼，不明所以。
他目光高远地睨了我眼，便背手往前走了。
我刚想抬步想跟上他，再多盘问那位陈副将的底细，还没追上去，没想到却迎面遇上江家母女。
“见过太子妃娘娘。”江夫人朝我疏离地行了礼算是见过，我瞧着她面色淡淡的，却看不出多余的神色。而江见月跟在她后面，低着头，并不看我。
我咬咬下唇，竟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挤了笑容：“江夫人近来可好？”
她并不看我，只垂眼答道：“托福，劳费太子妃娘娘挂心，一切都大好。”
我瞧着她的面容，今年也不过三十五，瞧着竟生生老了十岁，心里忍不住整个酸胀起来，连说话都磕磕碰碰：“那……那就好，那就好。”
她忽然开口缓缓道：“齐家那事是娘娘递了把手？”
我没想到她能猜到，顿了片刻，只是看向她身后的江见月：“江夫人，我不会害阿月的。”
江夫人面色依旧无常，朝我欠身行了礼：“劳娘娘挂心了。我知道娘娘出自一片好心，只是往后，娘娘莫要再插手了——毕竟这该有的命里终会有，不该有的福分，我们江府受不住。”
她做足礼数朝我行了礼，便带着江见月转身走了。
没想到江见月忽然又折返跑了回来，直愣愣冲到我面前，像只炸毛的猫：“我都知道了，齐家退亲，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她带着面纱，都难掩神色的愤怒。我只是静静看着她的面容，没有说话。
“你如今是太子妃，你身处高位，什么都有了，为何还要来招惹我们？”小姑娘怒视着我，连面纱都取了下来。
我只是怜惜的看她：“阿月，我向来把你也当作我亲妹妹看，只希望你一切都好。”
“你以为你是谁？”她带着哭腔冲我喊，“话说得倒是漂亮，你不过是良心过不去罢了，怕损阴德吧——我哥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到你！”
我呼吸一滞，垂下眼。
她这话脱口而出也当即愣住了，似乎涌上些后悔。
我深吸一口气，微笑抬头看她：“阿月，我希望你一切都好，真的……近来，朝堂看似平静，实则隐藏祸患，我虽身居高位，却高处不胜寒……所以我只希望能尽一切保你一生平安，你就当我是赎罪也好，良心不安也罢——”
李瑾忽然绕了回来，朝我走过来：“怎么还在这儿……”
他停在我们面前，看了眼面前的江见月，似乎是想起来这是谁，刚要说话。
却没想江见月后退了几步，红着眼看了我与李瑾挤眼，咬了咬下唇，丢了句“我才不要你虚情假意“便转头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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