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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Chapter28


当邓布利多的守护神现身时,伊丽莎白·塞尔温正和简在文人居的收银台排队。

        银白色的凤凰微微低头,发出老校长低沉而安稳的声音:“塞尔温小姐,霍格莫德出现突发事件,请你立刻组织级长维持秩序。”

        简无声地叹了口气,伊丽莎白抽出魔杖,为难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红鹳羽毛笔。

        简接过她手上红白相间的羽毛:“去忙吧,我会帮你付的”

        “谢谢你,简,那我们宿舍见。”

        伊丽莎白推开文人居的玻璃大门,门廊下串成一穗的小墨水瓶发出清脆的响声,模拟出一段欢送客人的小调。阴冷的空气沁入肌理,灰蓝色的天空下,四处都是推挤的黑袍巫师。小孩子叽叽喳喳的交谈声和少年被冲散的大叫混合在一起。

        伊丽莎白的魔杖向天空迸射出红色的火花:“我是学生会主席,请大家不要冲撞,”她扶起一个撞在她脚边的赫奇帕奇,“邓布利多已经控制了局面!请大家不要推挤,有序地回到学校!”

        伊丽莎白跃上商店门前的木桩上,男学生会主席阿尔·麦克米兰正站在佐科的门前疏散人群。“维斯顿!不要推搡别人。”伊丽莎白向那个傲慢的斯莱特林身前发射了一个缓冲咒,“斯莱特林扣五分。”

        随着两个主席的大喊大叫,人群中惊慌失措的声音正逐渐消减,她看到麦克米兰正颇有派头地指挥着学生。伊丽莎白跳下木桩,逆着人流走向更加忙乱的路段,众人呼出的水蒸气像急促燃烧的白烟。她尽量贴近墙根行走,皱着眉忍受着摩肩接踵与铜墙铁壁的密度。就在那时,高高在上的梅林就在那时让这句话溜在了她耳边。

        “…西里斯·布莱克?你确定那是西里斯·布莱克吗?”

        她艰难的脚步放缓了一瞬。

        “我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以梅林的短靴起誓,那就是他!还有波特和伊万斯…”

        伊丽莎白冷静到近乎冷酷地观察着声音的来源——挤在服装店门口的三个格兰芬多,她抹平肩膀上的褶皱走向她们。

        “请问你们是在哪里看到的?”伊丽莎白俯视着那三个叽叽喳喳的女孩。

        领头女孩的眼神在她绿色的围巾上滚了一圈,大着胆子说:“我们无可奉告。”

        “你是在妨碍公务,”伊丽莎白撩开黑袍,晃了晃她的主席勋章,“我有权利了解一切情况。”

        那个胆大的女孩厌恶地瞪着她,脸蛋几乎和脖子的红围巾涨成一个颜色了。

        伊丽莎白模仿着克劳奇慢吞吞的调子:“格兰芬多扣十分,因为你没有第一时间报告情况…”

        “我们商店里看到的,”她身旁的女孩语速飞快地说,“布莱克和四五个人正在巡逻。一群戴面具的人突然出现,他们互相攻击。另一批戴面具的人幻影移形,他们包围了布莱克他们。只有波特和伊万斯逃出来了。”

        “那布莱克呢?”伊丽莎白的血液结冰了。

        “被戴面具的人带走了,”小女孩瑟缩了一下,“外加另外三个人。”

        伊丽莎白挥挥魔杖让她们离开,几乎没注意到她们的怒目而视。她静静地站在风雅牌巫师服装店的招牌下,静静地听着嘈杂的人群,静静地看着橱窗里奶油色袍子繁复的花纹。

        她已经很久没再想到他了,换句话说,她已经不在想他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西里斯·布莱克都像一个只会眨眼的招贴画,活在报纸里或者传说里。他曾击退过多少多少食死徒…又发表了那些大言不惭的话…这个英雄男孩对她而言,就像一张光鲜亮丽的广告画一样飘渺。

        而如今,十有八九,他正被关押在自家庄园的地下室里。

        伊丽莎白无法抑制地抽动了嘴角。她难以分清这是苦笑还是讥讽。霍格莫德被过滤成深浅不一的黑白灰,黑色的石墙,灰色的人群和刺眼的惨败天空。一道温暖的蓝色光波,一圈一圈地散发自她的体内,直直传到荒芜的塞尔温庄园。

        她想起黑暗里的烛火,想起孤注一掷的飞蛾。她注定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人只有一种命运,那么她所能做的就是接受它。

        伊丽莎白需要一个计划。

        塞尔温庄园不能幻影移形,壁炉已经被监视了,大批的食死徒正聚集在附近,也许神秘人此时正在那里…

        娜塔莉的枪。她需要娜塔莉的枪。那柄冰冷的金属就像一个守护神被埋进她的心脏。她只能拿出娜塔莉的枪。

        她瞥了眼逐渐平缓的返程人流。麦克米兰做得不错。伊丽莎白戴上兜帽,逆着人流匆匆而行。如果她的观察没有出错,克劳奇他们曾利用一条密道来进出学校…

        伊丽莎白闪身进入霍格莫德邮局,几百只猫头鹰的羽毛和嘶哑的鸣叫掩护着她。她钻进仓库背面的暗门,黑暗在一瞬间笼罩下来。

        “荧光闪烁”,她举起发光的魔杖照亮前路。一种叫人战栗的惊悚蔓延了全身,她的心脏从胃部一下猛蹿到喉咙深处,再猛地掉落。再窜起,降落。过快的频率在密道里清晰可闻。

        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她通畅无阻地进入学校,飞奔到地窖,从空无一人的宿舍里翻出了手枪,伊丽莎白犹豫了一秒钟,是否要给娜塔莉写一张字条。算了,以后再说。她蹑手蹑脚地重回地道。不知在黢黑中走了多久,她闭上眼,幻影移形来到塞尔温庄园。

        由于空间中极速的伸缩,她干呕着抬头,望向考文垂低矮的平原。阴冷的深灰色天空被连绵的云遮住大半,细碎的雨像猫毛一样黏在脸颊。她深呼出一口气,试图抵御早春的寒意。

        伊丽莎白当然不会从正门进入。她揪起被风吹乱的袍子,利落地步向地平线的边界,那里种着一排干枯的英桐,铁灰天空下只有它们繁杂的细枝。万物都在凋谢、衰败。塞尔温庄园也曾是一幢气派的维多利亚建筑。只是岁月逐渐腐蚀了砖红色的墙壁,转而化为尴尬的肉粉与铁锈。

        伊丽莎白绕过庄园外的铁围栏,家族徽章上铁铸的老虎怒视着她。就和每一个探险故事的主角一样,就像每一个生在老宅里的孩子一样,她扒开后院菜地的鼠尾草,找到童年记忆里的入口。在迈进庄园的瞬间,她感到一堵空气垒成的厚砖正缓缓容纳她——这是父亲设下的血缘魔法。

        伊丽莎白打开厨房后门,米黄色的工作间只有一口口铜锅闪着微光。梅林啊。露西和赫比在哪啊。

        她选择了一条最隐蔽的路线。走廊里厚重的灰尘扑面而来。别墅的角落很安静,只有她不怀好心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自己吓着自己。

        她缓缓步入下沉的地牢。伊丽莎白呼出带着灰尘的浊气,她举着魔杖的手似乎被吊上了一只火龙。她艰难地举起魔杖,对着锁默念爆破咒。

        魔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一拽,瞬间被扔到墙角。伊丽莎白发颤的手正要拔出枪,地牢里传来重物猛击墙壁的回想。

        “伊丽莎白小姐!我不知道是您!哦,伊丽莎白小姐,我夺走了巫师的魔杖,坏露西,坏露西!”

        “住手,”伊丽莎白张开手掌,“把魔杖给我。赫比在哪?”

        在透不过气的黑暗里,她勉强辨认出一个颤抖的轮廓:“赫比正在看守犯人,这是您父亲吩咐的…”

        “你们做得很好,”伊丽莎白试图和颜悦色一点,“露西,带着我去见他们。顺便点一盏灯。”

        小精灵的手心里跳着一坨红色的火焰,它垂着头向前走。空气来传来令人不适的霉味。伊丽莎白小时候,一半时间都是露西带大的。露西总是在服从她。

        主仆二人来到尽头的牢房,露西举起一根手指在空气中敲了敲,铁柱门打开了。伊丽莎白刚要进入地牢,自己的腿前匍匐着一团灰扑扑的障碍:“伊丽莎白小姐…”

        “伊丽莎白?”黑暗深处响起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伊丽莎白没有理会。她低下头看着第二只家养小精灵:“赫比,你在这里做什么?”

        灰黑色的生物抬起头,即使在烛火的阴影里下,也能看出它比露西年轻得多的面庞。它灰绿色的眼珠令人不适地转了一圈:“赫比在执行大人的命令,大人命令赫比…”

        “看守犯人。我明白。”伊丽莎白故意拖长了语调,不耐烦地说,“你和露西该去换个班了。我命令你去看守牢门,别让可疑的人进来。”

        赫比滑稽地弯下身,它的鼻尖几乎就要触到地面的干草:“伊丽莎白小姐,您的父亲已经…”

        一根纤长的魔杖抵在赫比的背后,魔压迫使它的脊背更加弯曲。伊丽莎白冰冷的声音在它头顶响起:“我也姓赛尔温。难道你想要赛尔温给你一件衣服吗?”

        地牢里回响着赫比撞击地板的巨响,在朦胧的火光里让人胆战。伊丽莎白挥挥魔杖,赫比蹒跚的步履回响在寂静里。

        露西掌上的火焰散发着诱人的橙光。伊丽莎白抬起沉重的头颅观察,橘红色的光影映照出四个人影。西里斯·布莱克的面庞随着火光忽明忽暗。

        伊丽莎白强迫着自己凝视他灰色的眼睛:“整座庄园都不能幻影移形,听着,只有露西能带你们离开…所以,告诉她你们的安全点。”

        另一个消瘦的男人在火光中靠近她:“你是谁,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

        西里斯的声音带了几分戏谑:“这位是本吉·芬威克。本,这位是伊丽莎白·塞尔温。”

        即使万物都被淹没在黑暗里,伊丽莎白也能听到其他人高速运转的大脑回路。她试图平复心跳。在干草掩盖不住的霉味里,她甚至能想象到他们犹疑的眼神和颤抖的双手。

        伊丽莎白点亮魔杖尖。她试图看清西里斯染血而疲惫的面容。多么诡异的时刻啊,她感到自己脸红了:“西里斯…”

        “阿莱恩街道19号。”他灰色的瞳孔像一锅沸腾的生死水。她近乎畏惧地望着他,如果,如果是因为这锅药水过沸而溅起液滴,那么这就解释了她心脏里不时的抽搐。

        “露西,带着他们到阿莱恩街道19号,不要被发现。”伊丽莎白谨慎地打量四个人,“你一次能带走几个人?”

        “两到三个,小姐。”

        “我来殿后。”本吉·芬威克怀疑地瞥了眼她。

        地牢上方突然传来老鼠般窸窣的响动。伊丽莎白屏住呼吸。拜托啊,那只会是一只老鼠。她瘫软的膝盖使她全身僵直。动静消失了。西里斯扶住她的肩:“会没事的。有我在呢。”

        不,他不明白,神秘人也在这里。她不着痕迹地把他的胳膊引向露西:“你们该离开了。”伊丽莎白用魔杖割开他手上的绳索。然后背向他解开其余人的。

        其实她一直都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那副英俊的皮囊下,他偏执又狂妄、近乎病态又极度忠贞。她总是知道他会在最不合时宜的场合说最不合时宜的话。他会去挑衅父母,拖长了音调轻视彼得,引诱斯内普撞见狼人。

        所以她一点都不意外,一点都不犹疑。在上下翻飞的魔杖,颤抖的双手和无边岑寂里,西里斯轻声说:“我们结婚吧,利兹。”

        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whynot”。伊丽莎白转过身,抱着双臂对他挑挑眉。

        伊丽莎白再也受不了他人探究的目光和窒息的气氛。她不耐烦地催促着他们握紧露西的手指。西里斯没有伸出手:“那你怎么办?”

        “我和芬威克先生一块离开。露西,待会记得过来接我们。”

        露西颤抖地点点头。伊丽莎白推了推西里斯的肩膀:“待会见。moncherfiancé。”

        她和芬威克站远两步。随着啪的一声爆响,他们消失不见了。橙红色的火焰也随之消失,伊丽莎白·塞尔温又回到黑暗中。

        她不想让芬威克看到自己的脸。伊丽莎白僵在原地。一股复杂的气流混乱地冲击着她的体内,无论那是焦灼还是狂喜,她都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西里斯·布莱克能带给她如此的心跳、血液和窒息。

        又是啪的一声爆响。露西回来了。伊丽莎白试图抓紧家养小精灵的手指。

        “阿瓦达索命!”

        一道绿光从她身侧击过。伊丽莎白被芬威克扑倒在地上。她试图在盲人一般的黑暗中寻找真凶。

        地牢的灯火在一瞬间就全部点燃了,伊丽莎白望到了瘫软在地上的,灰蓝色的小精灵。仿佛有人把一根竹签插进她的手指。她听到自己凄厉的呼唤。

        “不!露西!露西!”

        “不!”她的手被魔杖骤然升高的温度烫得一抖,接着魔杖就被炸翻到空中。

        伊丽莎白下意识地望向门口,一群戴着面具的仆从蜷缩在神秘人脚下。神秘人——或者说,伏地魔苍白得如同蜡烛的面孔像是被烧毁过一般,他蛇一样的瞳孔散发出红色的嗜血光芒。

        他的声音包含着圆滑:“所以说,是我们尊贵的塞尔温小姐决定反抗我的统治,放走了那群…罪犯。”

        本吉·芬威克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伏地魔看了眼他,就如同注视一只蝼蚁。

        “看看你的选择吧,塞尔温小姐。”伏地魔把他纤长的魔杖压向芬威克的方向,“钻心剜骨!看看你选择了一群多么弱小的人,多么无能的巫师!”

        芬威克仿佛整个人都被置于一块烧红的铁块上。他蜷缩在地上,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整间地牢都回荡着他的声音。不,不。伊丽莎白试图回想简开枪的动作。拉开保险栓,扣动板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后是…

        她的指尖紧紧扎进手掌。伊丽莎白紧盯着伏地魔瘦长的身影,她能拔出枪的…伏地魔红色的竖瞳像一片火海,一条蛇…似乎是一条蛇在打量着猎物。有那么一瞬间,伊丽莎白不明白发出嘶吼的人到底是谁,是芬威克还是她,还是伏地魔,还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为什么这种无止境的哀求能渗透进她的肌理,像烙印一样痛苦不息。

        “阿瓦达索命!”第二道绿光闪现在她眼前。本吉·芬威克死了。伊丽莎白看着他温暖而粉红的尸体,一股汹涌的酸意涌上咽喉。不。她不能在他们面前呕吐。

        伏地魔地禁锢了她的手脚。他们带着她来到宽敞的中庭。食死徒簇拥着她和伏地魔,围成一个密不通风的圈。

        “对于我们亲爱的塞尔温小姐,”伏地魔的声音里多了一份圆滑,“我有一个更好的——教育计划。”

        “摘下你们的面具!”他冲着奴仆们大吼。“我需要每一个人——每一个古老的纯血统继承人都看清楚——背叛我的代价会是什么。”

        伊丽莎白瞥到黑密斯·塞尔温苍白的面孔,她看到了面无表情的小巴蒂·克劳奇,颤抖的雷古勒斯。不少熟悉的纯血统都畏惧地望着他们。

        “就像纯洁而隽永的塞尔温家族一样,我允许塞尔温小姐永远呼吸,永远生存——成为一道活着的耻辱,永恒的警告。让所有人都看看,纯血统叛徒的下场会是什么。”

        伊丽莎白惊恐而愤怒地瞪着他。

        伏地魔几乎要为自己的天才而折服了:“你将被赐予摄魂怪的吻。我命令你的族人服侍你的肉身——直到你老死。你将要参加食死徒的每一次宴会,每一次庆祝。你是行走的刑罚,你是恒久的耻辱。”

        一个年轻男人从人群中扑在伏地魔脚下。“大人,大人,”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伊丽莎白…塞尔温小姐犯了错。但她是无知的,大人。从来没有人…没有人告诉她,告诉她您的理念,她还有机会。”

        男孩子身影中的勇气开始增加:“我们可以教导她。您可以教导她!塞尔温小姐是一位聪明果敢的纯血统…大人,请您给她一次机会…”

        伏地魔张开嘴,像蛇吐露信子一样吐露词藻:“雷古勒斯·布莱克。我从来没发现,原来你是这样一位富有勇气的朋友。”贝拉特里克斯揪住雷古勒斯的衣领,嫌弃地把他拖回她身后。

        伏地魔眼中的红光更盛了:“但是没有人能违抗我的命令!我再清楚不过——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伏地魔举起魔杖,在空中发射信号召唤摄魂怪。伊丽莎白急促的呼吸就像没有泪水的悲泣。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在这群罪恶的变态中站直身子。

        黑色的魔鬼几乎是滑行着来到了场中。伏地魔解开了她的束缚。他想看到她跪地求饶。冰冷的寒意几乎瞬间就侵入了每个人的心脾,所有人都仿佛被淹没在水底,呼呼的水流声让人窒息…

        伏地魔当然不会被影响,他正被自己所创造的快乐所庇佑。多么奇怪啊。伊丽莎白的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苍白发汗的面孔。但她却一点都不惊惶,一点都不畏缩。

        她凝视着雷古勒斯灰色的眼睛。他让她想起斯莱特林休息室,想起它绿色的水波和焰火,想起四柱床和女孩子的呢喃。她想起孩提时,西里斯牵着她的汗湿的手。她望着那双相似的眼眸,哪怕在接吻时,西里斯也绝不舍得闭上珍贵的黑珍珠似的瞳孔。

        斗篷下的摄魂怪伸出一只手,灰白色的,闪着阴森森的光,似乎布满了粘液和斑点,像是腐烂的死尸…不。她拒绝这样的命运。

        那么她只能自己去创造自己的命运了。她近乎饥渴地凝望布莱克的眼眸,飞速拔出枪,拉开保险栓,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来不及犹豫和恐惧,伊丽莎白·塞尔温扣下板机。

        世界里满是灼烧和火药气息。

        ———————————————

        世界里满是潮湿和泥土气息。

        由于脸上笼罩着黑色面纱,娜塔莉·沃佳诺娃必须格外谨慎,才能避免踩到考文垂郊外大大小小的泥坑。

        她回过头看向一身黑衣的简·格林格拉斯,心里无声叹气。

        她不知道简的感受是否和她一样,当她们得知…得知伊丽莎白的死讯后。娜塔莉感觉自己耳洞中的耳钉仿佛被人硬生生扯下,甚至带走了一小块血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甚至在畏惧简,畏惧简的痛苦、心碎和绝望。

        多么奇怪啊,明明已经临近春天了,可万物都在凋谢、衰败。降温来得毫无预兆,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冻得不适。娜塔莉隔着黑纱观察,才发现大大小小的水洼都结了层玻璃似的冰,凝固着数不清的气泡。枯叶和草地都被雨水打得湿淋淋的,在鞋底摩擦出一种黏腻的质感。

        简踉跄了一下,脚下被滑溜溜的地面诱使而打了个滑。娜塔莉挽过她的胳膊,她们魔杖撑开的空气雨罩自然地合成为一个。

        自从得知伊丽莎白的死因,简不愿意在葬礼上见到塞尔温家的人。她们午后才从霍格莫德出发,计划赶上葬礼的后半程。

        就快到了。塞尔温家族墓地坐落在山脊上。她们爬上温柔起伏的山丘,像是爬上一只巨型猫科动物的脊背。她们的剪影像是长途跋涉的商旅。

        娜塔莉在半山腰上看到了两个等待的黑衣人。简冰凉的手指慌忙覆上她的。她拉着简加快脚步走过去。雷古勒斯和小巴蒂·克劳奇正撑着伞等待她们。

        “塞尔温夫妇刚刚离开了。”

        “谢谢你告诉我们。”娜塔莉的牙齿忍不住上下打颤,雷古勒斯不着痕迹地向她的方向歪了下魔杖,水流一般的温暖从她的心肺蔓延到全身。

        巴蒂面无表情地看向她们:“塞尔温自杀之后留下了这个,麻瓜玩意——”他掏出一件被白手帕包好的东西,“你们有谁知道这是…”

        “是我的。”只消看上一眼,娜塔莉就知道那是她的枪。巴蒂把枪抵到她面前,在某一个瞬间,娜塔莉想要炸掉那件罪恶的金属制品,她想要砸烂它的枪托,她想要举起它和他们同归于尽。娜塔莉盯着小巧的勃朗宁,迟迟没有动作。

        雷古勒斯替她收起了枪。巴蒂转过身,带着他们来到墓地。

        一切都结束了。看来伊丽莎白的石棺早已被深埋于地下。一块崭新的大理石墓碑和周遭一切都格格不入,像是今日突降的白雪。

        雪白的石碑上用镀金的字体写着三行字:伊丽莎白·亨利埃塔·塞尔温;1960919—197923;永远纯粹,永远高贵,永远忠贞。

        一股热流涌上娜塔莉的眼眶,寒风几乎在瞬间就让她的泪水变得滑稽而干涩。简挣开她的手,给了巴蒂一个清脆的耳光。

        “操你妈的,巴蒂·克劳奇。她是你的朋友,她是我们的朋友。你从十一岁那年…十一岁那年就认识我们了。而你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了,操,你们和杀人犯有什么区别,你们这群变态的魔鬼…”

        娜塔莉试图拦住简对巴蒂的另一个耳光。

        “她是你的朋友!看在他妈的梅林的份上,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明明知道的,你知道的…”简像一只绝望的困兽,“你这个烂人,你这个恶毒的畜生,你应该去下地狱,就和你的主子一样…”

        娜塔莉抱住简,后者疲惫而力竭地跪在地上。简把自己埋在她的怀里,放声大哭。她的脸突然变得无比痛苦,毫无控制。像是太阳光刺痛了她的双眼,她的整张脸皱成一团,亮晶晶的泪水和鼻涕混合着淌在脸上。像一场狼狈的闹剧。

        简的身躯挂在她身上,似乎正带着她一起向下坠,向黑暗而荒凉的地下坠去。

        克劳奇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们,转身离开了。

        娜塔莉几乎花了一个世纪才把简安抚好。她们跪坐在墓地角落,简拿起手绢搓搓鼻子,故作轻松地说:“这真是个糟糕的墓志铭,对吧。”

        娜塔莉沉默着点点头。

        简抓起自己的魔杖蹲在墓碑前,她用复原咒消掉了那行镀金的狗屁话。

        它的魔杖尖平稳地对准空白,缓慢而果决地移动杖尖。其实简说的对,她的准头一向不错。

        雨势在山区加大了。雷古勒斯走到娜塔莉身旁撑起伞,他们望着黑衣的简改写墓志铭,就仿佛望着一副光影得当的油画。

        简站直身子,娜塔莉走近她看向墓碑。一行花体字闪着流畅的金色光芒:

        你是天使从半空堕落。

        透明的雨水从大理石板上落下,像是伊丽莎白流下的白色泪水。

        主说,你们是世上的盐。盐若失了味,怎能叫它再咸呢?以后无用,不过丢在外面,被人践踏了。你们是世上的光。城造在山上,是不能隐藏的。

        如果这就是盐的代价,如果盐真的有代价。那么为什么选择简,为什么只选择一个人来背负代价,像罪者背负荆条,像母亲背负婴孩。

        主说,那是她的代价。她是世上的盐,是城里的光,她是恒常如新的孤独和快乐。

        失魂落魄的娜塔莉默念那行诅咒:你是天使从半空堕落。简忍住了一个喷嚏,她搓搓手把娜塔莉拉到墓地边缘。

        “娜塔莉…我也要离开了。”

        “离开哪里?”

        简圆溜溜的大眼睛饱含暗淡的光:“霍格沃茨…英国。借着伊丽莎白的死…神秘人对所有纯血家族下了通牒,父亲已经计划好了。我们要去法国避难。”

        “我明白。”娜塔莉抱住她,嗅着她身上潮湿的雨雾气息。又有一个人,像流沙一样消失在她的生命里。“要快乐,安娜。”

        她拍拍她的肩膀:“我的名字是jehanne、简。”

        “我知道,听着,安娜,”娜塔莉松开她,直视着她的眼睛。“或者说,简。等你到了法国,试着去找一份工作,拿到薪水,租一间公寓,破旧一点也没关系。”

        “好的。”

        “那当然不会有多愉快,但我想…这会让你远离婚约,明白吗。只要你能养活自己…”

        “我就不用忍受父亲安排的婚姻了。我明白了。”

        简挽过她的手臂向远处的雷古勒斯示意。他们静静地看着前来默哀的人。斯莱特林的人陆续出现,雪莉·米莉森挽着罗尼·帕金森出现在墓碑前,她放下了一束百合。

        简凑近她耳边告诉她:他们两个人订婚了。雪莉的哥哥接受了罗尼父亲的求婚,一切都是板上钉钉了。娜塔莉忽略一点不适和同情。随着雷古勒斯和简离开墓地。

        他们走进凄风苦雨中。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娜塔莉的脸颊,她反感地回过头。伊丽莎白雪白的墓碑旁,正立着一只黑色的大型犬,活像一只小黑熊。

        娜塔莉的心脏被骤然攥紧…不详…那是不详…那是地狱的使者,它带着死亡的阴翳来到人间,即将用爪牙收割伊丽莎白的灵魂。黑色的大狗看上去庄严而肃穆,黑得像墨汁的皮毛在水幕中闪闪发光。

        她回过头,夹紧简的胳膊作为自己直立在地面的支柱。娜塔莉试图从纷乱的思绪中对自己说明什么。白色墓碑、黑色大狗、简和伊丽莎白,雪莉·米莉森心型的脸、克劳奇,黏糊糊的树叶泥浆。

        要快乐,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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