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风波起
西子湖畔，画楼。
二公主李长靖起了个早，临近楼会，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回宫了。每月一次的楼会，是画楼的一道重笔，连续几个月，质量越办越差，天下才子们好像和她一样，才思受阻，灵感枯窘。
李长靖每每提笔，脑中就出现那人来，非但一句文章做不出，回神一看，苍白的宣纸上写满了那人的名字，羞的李长靖玉雪般的脸上泛起朵朵桃花。咬一咬牙，轻轻道：
“那个呆子！”
李长靖决心今天再也不要想世子了，好不容易消褪杂念，门外又传来丫鬟们的欢声笑语。
“什么事情那么开心呀。”
三个丫鬟见到李长靖，转过身请安。一个精瘦的丫鬟说道：
“二公主，昨天京城发生大事了！”
“过来说我听听。”
二公主往卧房旁边的茶室走去，丫鬟们跟上来，面前罗衣款款，盈盈玉步的婀娜身姿，几个女孩儿都看得痴了。
“二公主，您知道兵部侍郎的儿子，巡城司金盔罗狄吗？”
李长靖眉头颦起，此人臭名昭昭，她很是不喜，没等她说话，丫鬟继续道：
“他死了！！”
“怎么死的？”
“听说那金盔昨日又在城内纵马，哼，上次我和萍姐姐去买些剪纸，也险些被他们撞了呢！结果这次阿，他们撞人被内务府的大人碰见了！”
“那个大人说，内城纵马伤民，要抽他八十鞭子！结果就把那罗狄抽死了！”
李长靖心想，罗狄的父亲是兵部侍郎，不会善罢甘休。
“然后呢？”
精瘦的丫鬟笑了起来。
“罗狄他爹去内务府要人，吃了瘪，就跪在皇宫面前告御状，从下午跪倒半夜，跪了二十多个人呢。二公主，您猜怎么着，晚上羽林卫把他们架着，统统丢出去啦！”
丫鬟笑的更厉害，觉得被丢出去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皇帝陛下昨夜下旨了，巡城司其他人，今日午时都要去城门口领罚呢，我打算和萍姐姐她们一起去看看，哼哼，大快人心！”
另一个丫鬟脸上一红，开口道：
“那帮人挨鞭子有啥好看的，我是想去见见内务府那位大人，听别人说，大人不到二十，仪表堂堂，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在呢。”
内务府？不到二十？仪表堂堂？
二公主心里一惊，不过马上放下心来，内务府有武职她是知道的，说不准是哪位侠肝义胆的少侠。至于囝囝我在期待什么，他翻个窗户都费劲，每次还得故意留把凳子在外头。想到翻窗，她又想到俞明欢好些天没来了，竟是嘴巴一撅，生起气来。
被称为萍姐姐的丫鬟噗嗤一笑。
“你们要见那位大人，可以找二公主呀！”
几人都望向她。
“你们不知道，昨天我可是听画楼的客人说，那位内务府大人，就是燕北王世子殿下！既然是世子，二公主哪有不认识的！”
啪，丫鬟萍儿看见二公主的茶杯翻在了地上，正要捡起来，突然见二公主脸色古怪，看也不看径直出门回了卧房。
李长靖咬着牙，一头扎进了枕头里，小拳头都要捏出水来。俞明欢！那个呆子！好的不学，出去学人打架逞威风！他有没有受伤？陛下会不会罚他？
二公主关心则乱，不行，我要去见陛下！
皇城东北边，少府衙门。
书房之内，有一英气男子坐在案牍之前，案牍上摆满批折，旁边有一盏燃尽的烛灯。这位英气男子面容憔悴，想必在案前忙碌了整个晚上。
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下脖子，才发现没有喉结，胸前束得很紧，仍然不怎么匀称。原来是女扮男装。
“我仅是掌一半少府，处理起事务都忙的不可开交。”
她自言自语，想到父皇御书房内满屋子的奏则，心中钦佩。看了下时辰，早朝应该完了，再等了一刻钟，果然见一位四品官衣的大人走了进来。
“云素，你阿，又是一宿没睡吧！”
男人很是心疼，长公主默默不语。
“云素，你是女子，治国平天下这些事，交给我们这些老爷们吧。赶快去休息休息！”
长公主李云素目光冰冷的看了户部侍郎余钱一眼。她声音清澈空明。
“这番话，我与太子一起念书时，听得腻了。
可我觉得呀，朝廷之上，除了父皇，没有一个称得上男人。”
余钱语噎，尴尬一笑，四周看了眼书房。
“昨日我进宫，才发现殿下书房的布置，竟是和文渊阁一模一样。”
“有事说事！”
长公主李云素不悦，余钱低下头，抱拳道：
“昨日进宫以后，与殿下所料一模一样。”
“嗯，税制改革，非一朝一夕。”
李云素点点头，余钱有些内疚。
“当日游湖，我便不该和太子提及江南道的这套办法！”
俞明欢被刺，正是余钱大功归来，太子设宴款待他的那一天。余钱曾请教过长公主，若太子问及江南道事宜，他如何作答。长公主只说了四个字，知无不言。
太子便对税改文书一事有了浓厚兴趣，并开始推行。
直到昨日城门口突变，皇帝龙颜大怒，他很是后悔。
“有何不可？税法改革最关键的是推行手段。操之过急，好大喜功，必然适得其反。文书之事，非但不能缴银，还需对百姓有所补贴。”
“长公主聪慧！与陛下说得如出一辙！”
李云素淡淡一笑，问道：
“太子呢？”
“太子被禁足东宫半月。”
李云素轻轻一叹，余钱以为她是为皇弟担忧。殊不知长公主早就料到，冲突迟早有一天会来，而如今来得却太快了一些，若是再迟上一段时间
又是俞明欢！那个在宫中令她生厌的世子。
“你与二公主的婚事，可有与陛下提过？”
余钱面露为难。
“云素，你可知我对你，一片真心，”
余钱爱长公主，并非她的身份容貌，他甚至有些尊敬长公主。长公主刚刚说，朝廷之上，除了陛下，没有一个称得上男人。他也觉得，普天之下，除了陛下，所有男人都不如眼前的女子。
“你若对我真心，就娶了二公主。”
繁华的内城内，两男一女一行三人踱步向前。他们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路人一看便知是家世显赫之辈，他们四周，时不时走动着一些不像正经老百姓的便衣。
“哥哥哥哥，我要吃桂花糕。”小公主李可心指着路边小贩，对三皇子说。
“不好吃。”三皇子李铁目不斜视，朝着内城门方向走着。
“哼！哥哥，你又没吃过，怎么知道不好吃！哥哥你走慢点！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
李可心跺一下脚，李铁理也不理，径直往前走。
“心儿，我去给你买。”
很快，一名穿着黑色贵气玄衣的男子穿过街道，提了一包桂花糕回来。
小公主吃着桂花糕，开心极了。
“还是我家蔚蔚对我好！”
她两只手指捻起一块桂花糕，喂到男子嘴边。
“呐，你也吃一块！”
男子用手接过，满目温柔道：
“谢谢小公主。”
这位玄衣男子身长八尺，眉目清秀，鼻梁上架着一双凤眼，一张脸很是邪魅。他便是李可心的小情人，南宫蔚。
据说，南宫蔚是某位尚书大人的私生子，不过都是些楼会夜语，没谁真的想要去考证。另一个原因，南宫蔚的名声已经不需要尚书之子来修饰点缀了。
他三岁念书，念得倒不是圣贤，而是风月。他是楼会最常露面的登高者，有人说画楼院中那座小阁楼，不过是南宫蔚的一间书房，只要他愿意提笔，随时都能上去。京宣上连载半年之久，看哭多少大家闺秀的翡石记，就出自南宫蔚之手。
南宫蔚不博功名，也不入仕，年华不过二十四，已是太子门下首席客卿，才名天下皆知。
但是他在三皇子口中，还有一个名字。
“瘪犊子！”
三皇子兴致冲冲的走着，平常这位皇子基本不出宫门，今儿李可心一叫他便出来了，原因无他，时间马上午时，他想去内城门见见那群巡城司，更关键的，听说他那妹夫昨日当街笞毙金盔巡城卫，让他很是激动，锄强扶弱，行侠仗义的事他若没有参与，实乃人生一憾！
“你们两个，快点！就要午时了。”
李可心很不情愿的加快了脚步，对南宫蔚说：
“哥哥也真是，打人有啥好看的？”
“想必昨日，世子挺身为民，让三皇子触动很深吧。”
南宫蔚一脸正色。
“你也觉得世子好吗？”
忽然之间，李可心两眼汪汪，可怜兮兮，饶是写尽风月的南宫蔚一时都驾驭不了，尴尬的咳了两声。
下一刻，李可心眼里本该簌簌而落的眼泪消失的干干净净。一脸茶色：
“可人家心里只有蔚蔚阿！”
三人走到内城门，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路人，在便衣的协助下，很快面前敞开了一条通道，三皇子大步流星冲了进去，只见城门下面跪着十几个人，上衣剥个精光，后面站着手持马鞭的士兵。
三皇子先是在城墙上摸了摸，暗道妹夫果然好武道，又走到一名卫兵前，示意他把马鞭给自己，很快，卫兵长官知道了三皇子得身份，亲自送上马鞭。
巡城司一名领罚的卫兵，感觉自己身后换了个人，回头看了眼这位身子精壮，满脸煞气，架势十足的愣头青，一阵头晕目眩。
真是倒了血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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