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夜店（上）
“戴总约您后天在moonclub见面，他说只要聊得愉快，咱们明年所有项目戴氏都会投。”
我放下手上的剧本，抬头问道：“moonclub？什么地方？”
小周犹豫了一下，颇有些为难地说道：“是戴总名下的一家夜店。”
“他有病吧？在夜店谈合作？”我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他还说……”
“说什么？”
“让阮老师和冯老师也一起过去。”
我不禁冷哼一声。
连小周都看得出来的道理我怎么可能不明白？那个姓戴的玩得花是业内公开的秘密，让我带两个光彩夺目的女明星去夜店，这哪是要谈公事，分明是那个畜生想选妃。但戴氏跟梁氏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了，不单是影视分司，整个梁氏集团的很多业务都和戴氏有密切往来，我贸然拒绝那个姓戴的只会让董事会抓住把柄找我的茬，应约是我唯一的选择。
不过嘛，去是一回事，去了之后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我勾勾手让小周走近：“你去找几个练过格斗身材健硕点的保镖，到时候你带着他们一起进去，坐到离我们最近的卡座，随时待命。”
“好的。”
“去了之后开瓶酒放桌上，但不准他们喝，一滴都不许碰，别的饮料零食随便点，我报销。”我娓娓叮嘱着注意事项，“让他们打扮得潮一点，混进去的时候自然一点，别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你们是去砸场子的。”
“我懂！”小周信誓旦旦地朝我比划了个“ok”，并且流露出一种不合时宜的激动。
“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兴奋……”
他把手背到身后，憨笑道：“感觉很像特工执行任务。”
“……”
虽然小周办事向来靠谱，但他的反应让我隐隐产生了一丝不安。
隔天我准时带着阮湘湘和冯安娜赴约，到了现场我才明白我的不安是源于哪里——小周充分乃至过分地执行了我的命令，找来了六个平均身高一米九的肌肉壮汉，穿着潮服大摇大摆地在我们隔壁落座，在场的除非是瞎了才会注意不到这群人。
姓戴的狐疑盯着他们那桌看了许久，直到亲眼看见他们开了酒、点了餐、寻常地玩起了骰子，他才打消疑虑，接着跟我“谈生意”。
来之前我把情况都跟阮湘湘和冯安娜说明了，她们俩对我倒是信任得很，什么都不问就答应过来，也不怕我真把她们卖了。两位纯洁的女明星一看就没来过这种地方，自打走进来就在东张西望，新鲜劲儿堪比第一天上学。
其实我也没好到哪儿去，夜店我以前去是去过几次，可每回都是独自坐在角落里冷漠地玩手机，等那帮酒鬼朋友们喝得七荤八素了再把他们挨个送回家，活脱脱一个酒局保安。我倒也不是不能喝酒，只是对太闹腾的场合提不起兴趣。
说起来，阮湘湘没去过夜店在我意料之中，冯安娜也没去过夜店这委实是个奇闻。我曾经一直以为像她这种有脾气的拽姐肯定是个资深玩咖，谁能想到私下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宅女，工作以外的时间都窝在家里看漫画打游戏，还专门空出一个大房间用来收藏她那些宝贝手办，更离谱的是她亲口说自己经常偷偷去参加漫展——不是以游客身份逛漫展，而是亲自化妆做造型混入人群进行紧张刺激的cosplay。
在得知这一惊人的消息后我火速召集几个部门开会，商讨重新包装她的人设，短短几天时间她就从高高在上的臭脸女星成功转型为亲民淳朴的二次元女神，还因此接到了一部热门动画的配音。有人质疑她是想靠营销御宅人设来吸粉，结果热心网友们真的找到了近几年她参加不同漫展的照片，铁证之下她的人气骤增，路人缘直线攀升。
“来，梁总，咱们先走一个。”姓戴的一个人坐在对面，眼睛不安分地瞟着坐在我两侧的阮湘湘和冯安娜，给我递来一个已经倒了酒的杯子。
夜店里的音乐震耳欲聋，就连坐在一起的两个人想说话都得紧挨着才能勉强听得清，否则就要靠观察对方的手势和唇语来分辨说了什么，而且光线也不明朗，五颜六色的灯光闪得人头晕，约在夜店谈公事，除了装逼和耍滑我想不到什么合理的解释。
出于公司利益的考量，也为了能尽快结束这场应酬，我接下他递来的酒杯，虚伪地跟他碰了碰杯，在他的注视中仰头一饮而尽。
说实话，难喝。
我素来不爱喝酒，不是酒量差，只是单纯不喜欢酒的味道，只有偶尔跟朋友聚会时我不忍扫兴才会喝点，他们喝的也多半是果酒或者饮料勾兑的低度酒，但这姓戴的摆明了没安好心，给的是度数不低的纯酒。
“可以啊梁总！”姓戴的眉开眼笑，借机又往我杯子里倒酒，“我听他们说梁总滴酒不沾，看来很给我面子嘛！”说完他举起自己一口还没喝的杯子，主动伸过手来碰杯，示意我把刚倒上的这杯也喝了。
什么正事都还没开始谈他就想灌我两杯酒，想必根本也没打算正经谈事情。
我拿起桌上的酒杯，一言不发地晃了晃，冰块在杯中清脆的碰撞声消磨着我所剩无几的耐心。
阮湘湘拽了拽我的袖子，我转头看着她，交错的光影中依稀可见她担忧的神情。
“别喝了吧……”她关切地劝道。
“没事。”
我对她笑了笑，想要安抚她紧张的情绪，然后扭回脸冷冷盯着姓戴的，把第二杯也喝完了。
幸好这家伙装逼装得比较彻底，一杯酒也就倒杯底那么一点点，要是直接倒满整个杯子，一杯就能给我灌饱了。
“梁总真够意思！”他自己杯里的酒依旧一滴没少，却自说自话继续往我的杯子里添酒。倒完我的，他又从边上拿出两个新的空杯，夹了几块冰放进去，倒上酒，挨个放到阮湘湘和冯安娜面前。“唉！看我这糊涂得，怎么冷落了两位大美女！”
他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轻浮，像打量猎物一般观察着她们的反应。
这姓戴的今年也不过才刚三十，身上的奸猾之气不输那群四五十岁的商界老油条。
两位大美女自然看懂了他的意思，但谁都没动，因为来之前我特意再三叮嘱过她们，没有我的同意不许喝酒，眼下就是该我做决定的时候了。
“她们俩明天一早还有通告，就算了吧。”我扯着嗓子大声说道。
“就这么一点，有什么关系！耽误了工作我负全责！行不行！”他大言不惭地夸下海口，亲手把酒杯举到两人跟前。
这种近乎胁迫的举动对我是没用，但那两个丫头的顾虑比我多，不敢学我那样为所欲为，眼前这个情形让她们进退两难，在喝与不喝之间摇摆不定。
我正要开口，冯安娜已经敏捷地接过了杯子，我急忙按住她的手，问道：“你干什么？”
“喝一口又没关系，我酒量还行！”她不顾我的阻拦把酒喝了，喝完还自信地冲我扬了扬眉。
“好！冯小姐大气！”姓戴的对此相当满意，另一只手仍举着准备递给阮湘湘的杯子，“阮小姐，我手都酸了，这点面子不会不给我吧？”
张口闭口都是面子，这种人还真把自己当碟子菜了。
阮湘湘比冯安娜听话得多，没我的命令她绝不擅自行动，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跟姓戴的耗着。她抿着唇，双手搁在腿上，紧紧地攥着拳，绷得僵直的身体把她的慌乱暴露无遗。
“这样，只要你喝了这杯，你们梁氏影视明年一年的项目我都包了，怎么样？”
很显然阮湘湘被他的花言巧语唬住了，向我投来求救的目光。
我知道，此时此刻只要我轻轻点个头，她必然会义无反顾地喝了这杯酒，但我不想这么做，让她们俩过来已经是我的妥协，再为了一笔可有可无的钱让心思单纯的女孩子去以色侍人，未免太卑鄙。
姓戴的见她还在犹疑，索性慷慨地加大筹码：“戴氏旗下的广告代言也全部随你们挑！”
他那副“这都拿不下你？”的油腻嘴脸看了真让人想一拳砸碎他的天灵盖。
没等我发话，阮湘湘伸手把杯子接了过去，我还来不及拦她她就喝完了，几乎不沾酒的她被呛得咳嗽了两声，眉头紧蹙。
我想责备她太冲动，又于心不忍，只好叹了声我自己才听得见的气，转过脸对姓戴的说道：“人也来了，酒也喝了，合同明天我会让人发过去，戴总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别呀！”
我刚想起身，姓戴的意犹未尽地叫住了我。
“梁总这杯还没喝呢！”他看了眼我的杯子，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她们两人的杯子里倒酒，“既然咱们都谈妥了，大家再喝一杯庆祝一下不过分吧？”
这一杯完了还会有下一杯，下一杯完了还会有下下一杯，只要没把我们灌倒，他就还会有用不完的借口来逼迫我们不停地喝。
我的耐心快到临界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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