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早膳
三宝迟迟不回这事，着实事发突然。
三宝脚程不慢，回玉泉宫的路上遇见了江衍之，只能慢吞吞的跟在江衍之身后回了玉泉宫。
晨间江钰生病发热，再加上江衍之在紫宸殿耽误了时辰，便取消了今日的早朝。
天气清凉，又下了细细密密的小雨。
江衍之心中困苦，昨日落水又熬至深夜，早上又闹了这么一通闹剧。
待雨停了，江衍之独身一人出了雪阁散心。
路上遇到了回玉泉宫的孙得全和三宝，孙得全见了江衍之便告罪溜回了御膳房，只剩三宝陪着江衍之。
三宝还领着小太监，提着饭食盒子，江衍之不急，二人到玉泉宫时，云芳正在宫门口焦急地探头等着。
江衍之进了承恩殿时，就看见云玙百无聊赖的仰躺在玉阶上，尾巴在拍着水，溅起点点水珠。
云玙听见脚步声也没回头，“三宝你走得也太慢了些，你再不来，我都快饿死了。”
三宝和云芳二人跟在江衍之身后悻悻然，也不敢开口。
云玙撑起身子转头看着，便看见江衍之站在身后。
惊慌之下胳膊没撑住，一不小心滑了一下，脸栽在水里，又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
吓得云芳和三宝忙上前看，江衍之轻笑一声，连昨日被拖下水的气都消了。
“不用不用，没什么事。”
云玙从水里爬起来，摆手示意后捂着自己的鼻子，约莫是刚刚栽到水中时，蹭到了玉阶，撞到了鼻子。
“主子！主子，血，鼻子流血了。”
三宝看得真切，有血丝顺着云玙的指尖留下，急得想上前帮忙。
“啊？”
云玙放下手，看着自己的掌间血，才慌乱起来。
江衍之快他们一步，捞起袖子，走至池边，抬起云玙脸，从怀里掏出帕子帮云玙擦了流出的血。
擦了血后，手也未放下。
“嗯？”云玙被迫仰着脸，很是不舒服。
又能闻见江衍之袖口散着淡淡冷香，很是奇异，又耸了鼻尖，嗅了两下。
察觉云玙异样的江衍之出言警告：
“你再敢拉我？”
得了警告的云玙收回了不知所措的手，口中模糊不清的说着：“我怎么敢呢。”
江衍之手上又使了点劲，把云玙的头又往上抬了抬。
“你最好是不敢。”
“要不，我自己仰着，就不劳烦王爷了？”
云玙也知道江衍之迫使自己抬头是为了止鼻血，但江衍之捏着自己下巴的确不舒服。
江衍之又仔细看了两眼，把沾了血的帕子塞给云玙便收回手，起身站起来。
三宝见状，忙去殿内，端了把椅子过来，放在江衍之身后。
“头仰着。”
江衍之离云玙不远，落座后，看着云玙用帕子捂住鼻子，游得离自己又近些。
“哦。”云玙眼睛砸吧了两下，又听话仰起头来。
云玙仰了一会儿问：“王爷，能放下了吗？脖子好酸。”
“放下吧。”江衍之出声。
“多谢王爷！”
云玙讪讪把帕子放下，又摸了两下鼻底，见不出血了，便朝江衍之道谢。
江衍之狭长的凤眸一敛，“你不把我拽下水，就算是你的感谢了。”
云玙也知昨日是自己冒犯了，急忙道歉：
“昨日是我粗鲁了，还望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且绕过我这一次吧。”
云玙这话说得顺口，实乃谢琅功劳，在马车上赶路的时日，没少给云玙读民间烂俗剧情的话本子。
“你倒是会说话，不是说失忆了吗？宫里太监教的？”江衍之看向三宝。
云玙哪能让三宝替谢琅背锅啊，急忙开口辩驳：“不是，不是，是送我回京的谢大人。”
“谢琅？”江衍之倒是没料到。
随后不知想到什么，揉揉眉间，又道：“是了，你和谢琅自东渊洲赶来，路上耗费了一个多月，他教了你什么？”
冯自修信上写得详细琐碎，但江衍之没心情看，全扔给了卫寒山。
云玙有些支支吾吾，总不能告诉江衍之，他天天和谢琅在马车上斗嘴干架吧。
“谢大人会在空闲时读写话本子给我听。”
思虑再三只能挑了些略微温馨的时刻讲了。
“你倒是会享受，让我大雍的探花郎给你讲话本子。”江衍之打趣道。
云玙本该听不懂什么是探花郎，偏偏谢琅在路上给他讲了状元郎三戏俏花魁这个情节离奇又引人入胜的故事，也知晓了何为状元、探花、榜眼……
云玙尴尬道：“也没有吧，主要是路上真的很无聊。”
“东渊离京数百里，一个月走来，路上风光不好吗？”江衍之诚心发问。
江衍之不提还好，一提云玙当真是想吐苦水。
“王爷，我是鲛人，哪里能光明正大的观赏景色啊，顶天了透着帘子看两眼罢了。”
这话里除了三分委屈，三分幽怨外还有四分愤懑……
江衍之扶额，怎么把这一出给忘了。
云玙正委屈着，察觉出不对：“王爷，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三宝去御膳房领早膳吗？”
江衍之心想这鲛人果然三句不离吃，自己总不能说是无聊才来看看他吧。
“本王听闻昨夜你宫里换了冷水，特意过来看看你。”江衍之随口找了个借口。
“啊，没事的，我没大事，你们也没养鲛人的经验嘛。”江衍之话说得客气，反倒是让云玙有些不好意思。
伺候的三宝和云芳二人提着食盒，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破这场友好交谈。
云玙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
“王爷您吃了吗！我特意让三宝领的早膳。”
云芳冷汗直下，主子咱也不用逢人便问早膳吃了没。
那个谢大人究竟教了你什么啊！
谢琅说过若逢遇事尴尬，只需问一句吃了么，便可拉近关系。
云玙心想，这么做，应当不会错吧。
总比拉江衍之下水好吧。
云玙说话时手里还捏着江衍之的帕子，乖巧的把帕子叠得四四方方的放在一旁。
“那谢琅有没有教你什么叫借花献佛啊？”江衍之问道。
云玙满脸懵懂，不知何故，“啊？没有，借花献佛是什么意思啊？”
求助般的看向江衍之身后的三宝和云芳，江衍之将他的心思看透了九成，眼风一斜，抬手抚了鬓发，三宝和云芳顿时连动都不敢动。
云玙抿着嘴绷着张脸，眉间皱起，眼中都透着可怜。
江衍之大发慈悲，又调侃了云玙一句：“你刚刚干的事，就叫借花献佛。”
巧得是江衍之的帕子和云玙身上的衣服同色，江衍之打眼瞧着，心道果然比昨日顺眼了许多。
昨日身着鲛纱，跟半裸有什么区别，像什么样子……
“本王用过早膳了，你吃吧，本王倒要看看孙得全给你备了什么好东西。”
云玙神情莫名，借花献佛究竟是什么说法？
怎么江衍之又是有什么爱好不成，这么爱看人吃饭？
三宝和云芳应声后急忙摆膳，依旧和昨晚一样，早膳摆在玉阶的小案上。
只见案上拢共不过四碟菜，外加一碗清汤，好在样式精致，偏生云玙一道都不认得。
云玙眼神在殿内寻找，问道：“孙公公呢，怎么今天不见他？”
江衍之随意道：“孙得全是御膳房总管，哪得那么多空闲特意跑一趟。”
话还没说完，江衍之抬眼瞥了三宝一眼：“不过孙得全倒是会讨巧，路上看见本王扭头就跑。”
三宝头上生了冷汗，默默替孙得全祈了个福。
云玙不知暗流涌动，只知道孙得全有事没来，把桌案上的菜挨个看了一遍，刚想伸手去抓。
“你不会用筷子？谢琅没教你？”江衍之看着刺眼，出声叫停。
手停在半空的云玙刚张了嘴巴，答了句：
“啊？”
江衍之似是想起昨夜云玙扭头舔了一下手指的事……
“怎么又犯了嗯嗯啊啊的毛病？”
“罢了罢了，你过来叫他怎么用碗筷。”江衍之挥了挥手，支使三宝上前。
三宝只能从食盒底取了两双筷子，递给云玙一双，演示起来。
云玙虽说心里生了不爽，但还是忍住了，故作乖巧的接了筷子同三宝学了起来。
倒是云芳想起昨夜教云玙穿衣的事，便知大事不妙。
一盏茶后，云玙别别扭扭的使着筷子，筷子底下又捡了个空。
丸子从筷子间滑落，掉在地上弹了两下，滚至远处。
云玙紧握双拳，贝齿咬紧了下唇，强忍着怒气，才忍住没骂人。
反观江衍之让人抬了桌椅至池边，正端坐着品茗，说不出的悠然自得。
云玙再看自己别扭的手指，拉着一张写满不忿的脸，满心满眼的都想冲江衍之叫嚷，你别太过分了。
最好再把筷子甩这个人脸上！
“还是学不会么？”江衍之搁下茶盏，理了理衣袍。
云玙觉得江衍之绝对是来报仇的，报昨晚自己拉他下水之仇。
“王爷，是真的学不会了。”心中再多不平，也只能小声回着。
江衍之也不急，面上也不见嫌弃之意：“倒也正常，若是真学不会，便先换勺子，再学筷子吧。”
听了这话，云玙面上差点破功，急成结巴：“不，不是，什么是勺子啊。”
静候在一旁的云芳忙呈上勺子，云玙看了一眼后又问：
“王爷，真的不能不用吗？”
“不能。”江衍之回答的很是干脆。
“好吧，我学。”
破灭了希望的云玙抿了抿嘴，虚握了两下拳头，还是笑着接过了勺子。
江衍之道：“你学吧，本王还有事，等何时学会了筷子，本王再来看你。”
说罢，便凝神看向云玙。
“是，您慢走。”
云玙忍了许久自然不会毁于一旦，只能低头答应了。
江衍之听罢心情大好，转身出了门。
云玙气得整条鱼都在水里发抖，等江衍之走远了，云玙才一把拉住自己旁边的三宝叫嚷。
边骂还边挥动手里的勺子：“他让一条鱼学用筷子！用筷子！他还让一条鱼学用勺子！他是不是故意的！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说完觉得动作太过搞笑，一把将手里的勺子扔的老远，瓷勺子被摔的粉碎。
三宝被云玙拽着，听云玙骂江衍之，一时间还顾忌着江衍之会不会听到声音，只能劝着云玙。
“公子，祖宗！不能骂啊，可不能骂。”
云玙扔了勺子还不解气，又把他和三宝使的筷子夺过来扔了。
眼见着云玙又要开始掀桌子，云芳也上前拦着：“公子，不可啊。”
“这是早膳，不能扔啊！”
云玙气得四下看了看有没有能扔的东西，看见江衍之的帕子正四四方方的搁在池边，便把帕子抓在手里，狠狠□□了一番来泄愤。
三宝和云芳深怕云玙憋出病，都跪在池边守着云玙。
待帕子被拽得皱皱巴巴，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不气，不气，咱们吃饭，不气。”云玙脸上带着笑自我安慰。
三宝急道：“公子，咱有委屈就说吧，不能憋着。”
云玙毫不着急，脸上带着假笑，斯条慢理地对三宝说：
“我不委屈，我就要学用筷子。”
“好云芳，把筷子和勺子捡回来，我慢慢学。”
云玙这话说得咬牙切齿，三宝毫不怀疑，公子撕了摄政王的心都有。
云芳看着也担忧，但好歹也没听云玙的话去捡被扔的筷子和勺子，只是取了新的来。
云玙捏着云芳呈上来的勺子吼道：“云芳，你跟我说这是什么？”
“这怎么还是个木的！”
“你怕我还摔吗！”
云芳细声细语道：“公子，刚刚的被摔坏了，您要瓷的话，奴婢再给您取一个来。”
“算了算了。”
一顿搓摩，云玙也没有较劲的心气神了，都被江衍之磨灭没了。
他早该知道的，昨日他得罪了江衍之，哪有今日人家不报仇的道理。
一报还一报，他认了。
想罢便握着勺子，认命刨起菜来，闹了大半日，气是真的气，饿也是真的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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