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甲方乙方

脚步声愈来愈近。

        可以听出那是个女性的脚步。细高跟鞋敲击地面声音，清脆而有节奏性。

        终于，高跟鞋的主人停在马丁的身前了，不再发出声音。

        他感受到一股相当凛冽的视线，于是他抬起了头。

        那是一位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为之失神的女郎。身材高挑，身穿一件鲜红色的只到臀侧的长裙——或者说是晚礼服——完全凸出了她身为女性的肢体魅力。短短的茶色秀发，透出淡淡血色的白净肌肤，完美的鼻子线条，淡红色的唇部描绘出大理石像一般的硬质感线条。加上天生高贵凛然的气质，有一种不容质疑的魄力。无疑是个夺目的美人。她与一般的亚洲女性相比要高出差不多五公分，而高出的部分全长在一双美腿上了。

        虽然说足够冷静，可他毕竟也是个气血方刚的……处男。所以当他看到面前的女子弯下腰，那精致的锁骨、胸前大片大片雪白肌肤和深不见底的沟壑……马丁不动声色地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胯部，同时悄悄地平复着呼吸。

        女子湖光般的眸子与少年的眼睛相对了。马丁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平静。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半分钟的样子，女子开口说话了。

        “我现在把你嘴巴里的东西拿掉。能保证不大声呼喊吧？”

        马丁点了点头。

        于是女子伸出玉手，纤长的手指按在马丁的嘴边，有种冰凉柔软的触感。接着她毫不留情地、往下用力一扯，把胶带和布料一起狠狠从嘴上撕离，那力度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把一块连着的皮肉也撕下来了。

        剧痛让即使有着心理准备的马丁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紧紧皱成一团。不过他还是忍住没有叫出声来。

        这似乎让女子很满意，于是她蹲下身子，目光与马丁的眼睛相平，说：

        “让我们先来互相认识一下吧。我叫牧云凉，年龄和三围保密，目前从事的职业保密。”

        简单地说完，然后她顿了一下，脸上浮出动人的微笑。

        “那么这位卧底小哥，你呢？”

        ——当牧云凉说出“卧底”这个词的时候，一段记忆就缓缓浮出马丁的脑海，同时还有大量的知识、技能、经验和记忆，从他的大脑，经过神经中枢，一直流到每一处神经末梢。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换到别的人身上甚至很可能晕过去。不过马丁倒是早已习惯这种事情了。

        这正是获得马丁能力的一部分，获得身份的必要过程。其中记忆是必定有的，无论获得何种身份，都会有一定的记忆，区别只在于记忆的多少。而是否能获得额外的知识乃至技艺、经验，就要看身份如何了。

        比如现在，他脑中就多出了包括犯罪心里学，审问心里学，社会心理学，被害人心理学在内的侦探心理学，包括微量物证分析，痕迹学，笔记检验在内的刑事技术，包括各种刑法法律，包括各种侦查手段和反侦察手段，包括表演学和伪装技巧在内的大量知识……理论上，一般人要掌握这些知识需要五到六年的时间，而马丁却在几秒钟内吸收、理解完毕。而除了知识之外，就是流入身体之中之中形成神经反射的，称为“技艺”。虽然马丁还未能尝试过，不过清楚地知道，自己体内多出了怎样的力量，包括五年份的经过专业而严格训练的格斗术、擒拿术的搏斗技巧，和枪械使用技巧——不过只局限于手枪和某些步枪。

        换句话说，现在的马丁有着等同于一位精英警察的战斗力

        这或许是马丁人生以来最好的一次福利。但是想想这次的身份，也就能够理解了。并且就算多了那么多的知识和能力，在马丁看来，前景依然不太乐观。

        因为他是个卧底。一个警方安排在某个大型黑帮里的卧底。

        作为警局为协助破获棘手案件或大案而设置的、长期潜入犯罪团伙内部的特殊警察，处境本身就极危险。

        ——更何况，现在的他，是一个伪装身份已经明显被识破、连人身自由都被控制起来的，连身家性命都岌岌可危、全部掌握在某个女人手里的，卧底。

        ……无论怎么看，都糟糕透顶。

        在各项能力都得到相当的提升之后，马丁的观察力也强化了不少，看似不经意地一瞟，就瞄见系在女子背后，露出一个木质枪柄的手枪。

        从气质上判断，眼前这名看起来笑眯眯的美丽女郎，很明显也是手上沾过血的狠角色，而且既然把自己这么严严实实地捆起来，虽然还不确定是不是黑帮那边的人，不过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友方的支援。如果不能好好想办法合理应对的话，对方虽然不一定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绝不会介意顺手除去他来避免麻烦。

        “……马丁。我叫马丁。”

        “嗯，马丁，挺好记的名字。”牧云凉微笑着点了点头，“不过这还不够。想让姐姐放了你，你还得加把劲哦。”

        “……我们还是坦诚布公地谈谈吧。”马丁很快融入了角色，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相信牧小姐对于我的身份，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不然也不会像这样把我五花大绑起来吧？”

        “是了解不少。”牧云凉很坦诚，“不过还有不少疑点，虽然从现有的情报来看，应该没什么问题，并且档案资料都很完美……不过从我个人而言，还是很难信任你。”

        “……为什么？”

        “你才二十岁，不是么？”牧云凉说，“你之前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度过，和别的同龄人一样，上的学校也不是警校。然而你同时还是一名很厉害的黑帮卧底，并混上三个多月不露一点马脚……”

        “牧小姐真是谬赞了。”马丁苦笑，“如果我真的是个合格的卧底的话，我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牧小姐你发现了吧？”

        “实际上不太容易。”牧云凉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美妙的肢体展现出惊心动魄的性感弧线，于是马丁又一次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胯部。

        “老实说，能发现你的身份完全是一次偶然。本来嘛，我们的人在乌鸦帮的势力渗透并不大。只是因为对方好歹在锦江城也算排得上的地头蛇，有点关系好办事，所以就让几个小兄弟潜进去了。可惜毕竟资历太浅，混得最好的一个，也就是在某个大哥身边送送茶水。”

        “……所以，是乌鸦帮里的某个大哥知道了我的身份？”

        “那样的话你就不可能活到现在吧。所以我之前就讲过，你的工作很完美，基本上毫无纰漏。乌鸦帮的人目前为止仍对你很信任，我记得之前你已经要出任帮里的中层干部了吧？”

        “嗯。安排下来，应该是让我接手管理城南商业街的几家洗头房、洗浴中心和一家舞厅，算是盈利比较重要的一块。”这种事情倒没什么好隐瞒的。现在的马丁正一边尽量拉长对话，一边在快速运转大脑，整理一下思路。

        从牧云凉言语、语气中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一些信息来看，她所代表的势力，不太可能是乌鸦帮的盟友、下属或是上头这样亲密的关系，也不像是生死仇敌，更可能是一方不大相关，之前也没什么瓜葛的组织。这样来看应该是市外、甚至是省外的势力渗透。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这次绑架自己，也就是插手锦江市警方与本地黑帮的暗斗，目的就很值得怀疑和推敲了。而且它还在乌鸦帮里插了暗线，这一点如果不是由于牧云凉背后势力太过庞大，有足够多的人员，可以安排进各种大小黑帮势力做眼线，就是这方势力对于锦江市的某些东西有所觊觎。

        ……无论从哪一方面讲，都不算什么好事。

        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自己的身份应该还没有被人暴露出来。本来牧云凉可以将自己的身份透露给乌鸦帮，用以提高眼线的地位或是加紧渗透。但她没有这么做，而是将自己绑来。

        换句话说，眼前这个女人，有什么地方需要自己，需要利用自己——一个在黑帮做卧底的警察的力量。

        从这个角度来考虑，牧云凉是通过什么手段得知自己身份的，在当下反而不太重要了。

        想明白了这件事，马丁心里的底气也足了些。

        “那就好。”牧云凉双手击实，“那么接下来，我会放你离开，并且保证不会将你的信息透露给任何一个第三者。你可以会乌鸦帮继续安安心心做你的卧底——只要你不把我们会面的这件事情说出去就好了。”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别的条件呢？”马丁双眼紧紧盯着一脸轻松的表情的牧云凉，“……或者说，你们这样大费周折是为了什么，总不会只是为了和我见一面吧。如果不告诉我一点东西的话，我很难信任你，回去做的第一件事也只会是和警局联系。”

        “抛开那句令人不爽的威胁，其实你说的没错。。”牧云凉脸色不变，“我到这来，就只是为了和你见一面。”

        “——只要代表‘甲方’的你，和代表‘乙方’的我，在此时此地互相见过一面，就足够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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