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经受了北边的苦寒
南方温柔的风啊，它经受了北边的苦寒。
它既不属于北边，可却也温柔不起来了。
……
“爸爸，要怎么样才能成为人人都喜欢的小孩啊。”小颜璐仰着脸，看着父亲双手提着锄头大汗淋漓，大概是因为年纪尚小，她没注意到父亲此时正忙着田里的庄稼累得喘粗气。
颜兴停下手里的活，用脖子上发黄的毛巾胡乱擦了一把汗反问她：“为什么你想要人人都喜欢你呢。”
小颜璐脑袋一歪，大概是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得到所有人的喜欢，但是这大抵是人类共有的天性，希望星星月亮都围绕在自己的身侧。
小颜璐抱着父亲的大腿，声音奶里奶气地乖巧又可爱：“爸爸你就告诉我嘛。”
颜兴放下锄头，一手拦腰将小颜璐捞起，顺势就坐在了田埂上将颜璐放在腿上，在初春将至的湿润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点久远的温情：“世界上啊没有人能得到所有人喜欢的。”
“长得好看也不行吗。”
“不行哦。”
“那我又乖又听话也不可以吗。”
“还是不行哦。”
小颜璐有点沮丧地低着头，显然是因为自己的期待落了空而心情不佳。
颜兴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尖，方才在田里干活碰在手上的泥巴沾在了她的鼻尖上：“但是呢，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也不管你长得好不好看乖不乖听不听话，只要你在爸爸这里，你就永远是爸爸最喜欢的小棉袄。”
……
当这段回忆从久远的脑海深处浮现于眼前时，颜璐正坐在江边。
她的家乡有一条贯穿了整个市的大江，据说在爸爸还是小孩时，那里的水深不可测，后来不知怎么的一年又一年地水位下降，最后这条江逐渐地不再是大家用来吓唬人不让小孩到河里游泳的反面教材了。
“你不会想要跳下去吧。”阿玉左手一提溜小馄饨，右手提着两个透明塑料袋，目测应该是桥头的小笼包和街尾的糯米鸡。
颜璐一回头，冻得发紫的指尖毫不客气地向小馄饨点了点：“我要吃这个。”
阿玉当场给她一个大白眼：“都几点了还吃啥吃，女孩子家家的也不怕长胖。”
这两人和在怀宁市时碰头不同，那时阿玉对着颜璐不知道为何心里带了三分敬畏，可如今大概是这27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以及颜璐的一声“玉叔”把他们的距离拉近了，在旁人看来，这两人像极了亲密无间的姐弟俩，任谁也不会去想他们俩实际上八竿子都打不着一块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拌嘴往落脚的小旅馆走，南方独有的呜呜作响的风卷起行人的长发或衣摆，放眼望去还有几个穿了一件薄单衫的初高中男生骑着摩托车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却又倔强着不肯添衣。
颜璐收了视线，数着路上的石砖一点一点地挪着步子，大概是因为拌嘴累了，阿玉也不说话，两人静静地步行回旅馆，旅馆老板一家子刚好围在一起热气腾腾地吃完饭，看到他们回来招呼了一声。
阿玉还停着步子和老板闲扯两句，可颜璐只是点点头便转身上楼了。
阿玉提了小馄饨跟了上去：“虽然你出生那会我已经在外面了，但是每每回到村里听得最多的是夸你听话懂事的，小姑娘家活泼可爱又懂礼貌，那时候村里的人都说你长大以后家里的门槛都能被媒人给踩烂了。”
旅馆走廊的灯并不明亮，可以算得上昏暗的灯光在颜璐向下的嘴角投落一小片阴影，大抵是因为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常年的慵懒以及提不起劲，阿玉无端地觉得她的身上没有一点活人的人气儿。
他禁不住脱口而出：“你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变成了这样。”
颜璐脚步一顿，懒洋洋没有精神气儿的目光在阿玉手上提的东西上一扫而过，动作自然地将他手里的小馄饨提了过来，那副漫不经心却又理所当然的模样不知道怎地让阿玉方才的感慨一扫而空，甚至莫名地还有点牙痒痒。
她很擅长引导人心让人放松警惕对她产生信任，她同样很懂得隐藏自己让人看不出她本性如何，可当她不躲不藏不遮不掩时，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能把人心底那点想打人的冲动给勾出来。
她抿了抿唇，懒洋洋的目光从阿玉脸上扫过又微妙地一顿：“管闲事老得快，”她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小馄饨，“谢了玉叔，不过你又忘了，我讨厌吃香菜，下不为例。”
阿玉这些年吸粉都把自己吸废了，直到颜璐已经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对门吼叫：“老得快什么意思呢，你玉叔我永远十八！还有那份小馄饨是老子的老子爱吃香菜你倒是还给老子啊！”
门外阿玉的吼叫声清晰可闻，然而颜璐一踢鞋子径直往床边走去，丝毫不打算将夺来的食物还回去，甚至还心安理得地打开了电视看着广告然后心不在焉地挑香菜。
——你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什么都没有。
——你到底藏了什么。
别问了，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别问了。
颜璐咬着下唇心里莫名一酸，历久经年所藏在心底的某些不可宣泄的情绪和秘密在她触碰到那些善意的关心时铺天盖地汹涌而出，这些柔软的善意于她而言宛若灾难。
当人关上一扇门的时候，门外的关心如同洪水猛兽令人避之不及。
年轻女孩子该有活力该有朝气她何曾不懂，可她做不到的时候她于世界而言就是一个异类，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疑惑的声音在拷问她的灵魂：你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呢。
我已经是一个年轻的老人了。
于秋草秋风而言我是太年轻了。
可对于春风春花而言我又太老了。
我生性凉薄，讨厌人间世事，我不懂，即便我努力了我还是不懂。
我巴不得人生只剩风月，巴不得我的世界里只有我自己一人。
我回不去了，我也好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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