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割袍断义

“我认识陈建国。”

        这是这个流浪汉写的第二句话。

        仅仅两句话整个缉毒队几乎炸开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们把眼前这人与丢失的名单联系在了一起，后来事实证明，他们的直觉是对的，陈建国被毒贩抓回去之前所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他，而陈建国身上用来包扎和固定的布条和流浪汉带来的衣服撕裂的痕迹对上了。

        根据这个流浪汉的口述，他是个天作被地为床的，走到哪哪就算是家，恰好那天在河边休息，没想到一个满身都是血的人扑过来把他吓了一跳。

        那人说自己正在被人追杀，求他救他，但是流浪汉拒绝了。

        在那个年代虽然改革已经开放了，但是不少未开化的地区还存在着灰色地带，万一要是惹上了麻烦也就是手起刀落尸体往大山里一抛的事情。当时那流浪汉见陈建国满身是血，他当即起身要走，以免惹祸上身。

        可是陈建国手劲儿那个大啊，看着他一副要死的死相，但是却硬生生把流浪汉拽着走都走不了。

        流浪汉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当场表演一个“割袍断义”。

        这个时候，陈建国说话了：“我是南云派出所缉毒队的卧底警察，我手上有一份名单，求你一定要送到我的联络员张万涛手中。”

        流浪汉一听，又是缉毒又是卧底的，他当场表示要拒绝这送命的任务，但是情况紧急容不得他与陈建国拉锯战了，追踪陈建国的毒贩就在后头，眼看着就要朝这边过来了。

        陈建国和着血和泪深深地看了流浪汉一眼：“祖国的安定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交给他！”

        言罢，陈建国从芦苇中钻了出去，将自己暴露在毒贩的视线中，而流浪汉手里拿着烫手的山芋，再一看近在咫尺的毒贩，他一咬牙，用油纸包住那份名单小心翼翼地钻进了水里，借着芦苇丛的掩护，他在水底下憋着气，全程听见了陈建国与毒贩最后的对话，自然也听见了陈建国临死前的痛苦惨叫。

        那一声又一声的枪响，一遍又一遍的骨裂声、惨叫声传进了流浪汉的耳朵里，直至最后一枪正中陈建国的眉心时，那时河水的大半已经被陈建国的血染红了。

        陈建国被毒贩折磨死了以后，那流浪汉担心毒贩一时还没有走远，在水底下待了大半天，直至缉毒队的人找到了陈建国的尸体离开了以后他才从水底下出来的。

        离开了那个地方以后，流浪汉回去生了一场病，也不知道是在水下泡久了着凉了还是受到了惊吓，他这一病就躺了大半个月。

        等他病好了以后，他第一件事倒不是去研究那份名单，本着大病了一场该吃点好的补补，他张罗吃喝玩乐又过去了半个月，这才抽空去研究那份名单。

        那个年头识字的实则不多，像他那样不但识字还有一定水平的就更少了。他只是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就知道这是一份关乎于毒贩交易的账单，倘若交给警方，当地的毒贩一定会受到重创。

        但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在非极端的情况下，遇到了犯罪活动第一反应有的或许是勇敢地向有关部门举办，但也有的担心惹祸上身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流浪汉属于后者。

        那份交易账单和名单留在他手里就像个定时炸弹，说不定突然砰地一声就炸了，他忐忑了好一会，最终决定将它藏起来。

        他又是相安无事地在那里待了一段日子，也没听见风声说毒贩或者警方要找点什么东西，他时不时到派出所附近晃悠一下，也没见着有什么动静，于是他又提心吊胆了两个月以后，终于在某一天决定去派出所碰碰运气。

        他所谓的碰运气是指到派出所去坐上一天，等着别人带他去见张万涛，如果见着了说明有缘，如果没有见着，那他回去以后就把那本子给烧了，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这辈子都不再踏足这里。

        可是缘分偏偏是很奇妙的东西，一番波折下来以后，流浪汉还是见着了张万涛，并且说明了情况。

        流浪汉的出现让整个缉毒队燃起了希望的曙光，缉毒队堂堂七尺男儿泪流满面，感慨陈建国的牺牲没有白费，陈建国与人民缉毒警察共同的希望在这一刻即将要实现。

        他们约好了时间，由流浪汉回去将那本子带来交给张万涛，然后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流浪汉这一走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即使后来张万涛亲自去了流浪汉的落脚处也没有找到他。

        在当时那种动乱下，他们完全有理由猜测流浪汉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临时反悔了，最糟糕的情况还是流浪汉藏有名单一事被毒贩知道了，并且遭遇了不测。

        当时南云地区的警方明面上缉毒，暗地里不断地寻找流浪汉，不单单是为了那份名单，同时他们也担心因为这件事情牵扯进一个无辜人的生命。

        可是没想到，在半年后的某一天，他们在一家涉嫌拉皮条、贩毒的夜场所中，他们再一次见到了流浪汉。

        彼时，流浪汉不再是邋里邋遢的样子，他耳朵上别着一支烟，穿的是浅蓝色的衬衫和米色的风衣，在张万涛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听周围的人说话。

        围着他的那几个人张万涛认识，缉毒队的人也认识，那几个人是当地叫得上名号的毒贩，尽管不能和那些手底下几十上百号拆家的人大毒贩相比，但是也绝计不是底层的小碎催。

        就在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缉毒警察都无比震惊时，边上一个人冲流浪汉打了个招呼：“刑彦，来活了，你和二牛去接一下，你多留点心眼，二牛那傻子办事不如你细心。”

        名为刑彦的流浪汉点点头，张口说了句别人都听不懂的方言，周围的人起哄大笑说他要是学会普通话或者当地话现在早就升上去吃香的喝辣了。

        刑彦只是咧着嘴露出大白牙没有回答。

        时光穿越洪流回到了现在，当年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血溅坟头的张万涛，如今带伤的张副局，他是当初南云缉毒行动的唯一幸存者。

        他沉痛而悲绝道：“我今天把命留在这里，我偏要把你想知道的带进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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