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父女淡薄

　　
<p>闻言，杜守敬脸色才稍霁，这场接风洗尘的宴会才得以继续下去，当然气氛大打折扣。</p>
<p>杜衡瞥了杜嫣然一眼，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标准的大家闺秀，虽然才八岁的年纪，但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举手投足之间不难看出受了极好的教养。而旁边的杜依然呢，则是明显地沉不住气，不知是随了谁，瘦瘦巴巴的，皮肤也不是很好，隐隐能看出星星点点的雀斑，一双大眼皮耷拉着，却非要拼命地瞪圆，跟自己打着眼架。</p>
<p>杜衡看着她眼里的挑衅，嗤笑一声，用口型跟她说着：“丑八怪！”</p>
<p>很好，杜衡很满意地看到她再次炸起了毛，但是很遗憾，又被杜嫣然给摁住了。</p>
<p>杜衡又顺势看了一眼杜嫣然，没想到却撞进了旁边刘清兰的眼睛里。刘清兰正在顾着她5岁的宝贝儿子杜致文，但是一双看过来的眼睛仍然是威慑力十足。杜衡继续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自顾自地吃起了饭。没有办法，她现在不能跟刘清兰闹得太僵。为她自己，也是为她娘。</p>
<p>“胆小鬼！”</p>
<p>杜衡无视杜依然的挑衅，不管不顾地吃吃喝喝。今天可是二婶婶一家的接风宴，她可不想在这种场合作乱，要不然没来的又惹未来的大将军不快。</p>
<p>慕青目睹了杜衡这一系列的举动和做派，不知怎么的，心里对杜衡的不满和厌恶也没有那么强烈了。可是后来一想，当时她指着自己鼻子骂的时候，可没有其他人在看着，也绝对不是做戏！这么想着慕青看杜衡的眼睛也更加不善起来，这明显是个两面三刀，心思诡谲之人！</p>
<p>杜衡突然觉得一阵阴风袭来，她心里有些颤颤地看了慕青一眼，有苦难言，她这又是怎么惹着这尊大佛了！慕青懒得看她一副苦哈哈的表情，率先收回视线，帮着照看自家弟弟。</p>
<p>杜衡有些挫败，肩膀也塌了下来，自顾自地放下碗筷，没有知会众人，默默地离开了，慕青也再没有给过杜衡一个眼神。</p>
<p>这苦逼的生活，杜衡走在回自己小院的路上，感叹自己这一生的命途多舛，她想回家！</p>
<p>“大妞儿，你怎么出来了！？”杜衡正在暗自神伤，林招娣突然一把把杜衡扯了过去。</p>
<p>“唔，我吃完了。”杜衡看着自己娘亲，愣愣地回答。</p>
<p>林招娣听了之后，恨铁不成钢地打起了杜衡。</p>
<p>“你这孩子！你这孩子！这大人们都还没有吃完饭，你走什么走！我就是这么教你的！还有，你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刚刚在堂上又作什么妖！”</p>
<p>杜衡默不作声，趴在林招娣的腿上，承受着林招娣的打骂。打吧打吧，她来到这里就是一个错误！最好能把她打死，说不定能回去呢！自己这娘也真是，不肯让自己叫她娘，也不肯去院子找自己，但是这母亲应有的权利和义务，她一项都没落下，就冲这个，杜衡心甘情愿接受着林招娣的教育。</p>
<p>林招娣打了一会儿，见杜衡没有出声，有些担心，于是把她从自己的腿上翻过来，蹲着身子，看着躺在腿上的杜衡。</p>
<p>“妞儿，咋了，打傻了？”</p>
<p>杜衡从林招娣的腿上下来，顺势坐在了路边，在地上画起圈圈来，她郁闷。</p>
<p>杜衡这不声不响的样子，倒是把林招娣吓坏了，这往常哪次不是她凶，杜衡就比她更凶！？这次是怎么了？</p>
<p>“妞儿，怎么了？有话跟我说，别自己憋着。”</p>
<p>杜衡摇摇头，不说话。</p>
<p>“妞儿，你别吓我！”</p>
<p>“你一直在外面？”杜衡沉默了一会儿，张口说道。</p>
<p>林招娣听了，一时之间呐呐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p>
<p>“今天他没叫你？”杜衡在此之前没有上过堂屋来吃饭，她来往往是去接受杜守敬和刘清兰的教训的。但是这一次她可能是沾了二婶婶的光，第一次坐到堂屋吃饭，尽管她故意闹出许多笑话。但是她想，既然叫她来了，那也必定叫了她娘吧，毕竟是处了那么多年的妯娌。</p>
<p>“啊，叫了，我这不是没空嘛！”</p>
<p>“那有空在外面偷听？”林招娣听了哑口无言。</p>
<p>杜衡不想难为林招娣，她知道林招娣有自己的苦衷。</p>
<p>于是她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对林招娣说道：“您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p>
<p>“天黑，我送你！”林招娣终于有了可以说的话。</p>
<p>“您吗？去我的院子？”杜衡的一句话让林招娣的步子再一次顿住。</p>
<p>“行了，又不是没走过，您什么时候见我怕过，我走了。”杜衡故作轻松地说完，而后顿了一下，又喊了句：“娘。”</p>
<p>林招娣看着杜衡离去的身影，单薄而又萧瑟，她忍不住想哭，这都是什么日子啊！</p>
<p>林招娣擦了擦眼泪，转眼就看见慕青站在不远处，心下一惊。于是她赶紧整理好心态，叫道：“青子，你咋在这里呢？”</p>
<p>慕青本来是受母亲的委托，去送一下杜衡的，但是没想到却见到了这样的一副场面。他想走，但是没有来得及。</p>
<p>“大伯母。”慕青上前叫道。</p>
<p>“嗨，不是跟你说了，别叫我大伯母了吗？你大伯母在正堂坐着呢。”</p>
<p>慕青听了，没有说话。</p>
<p>“青子，你咋也出来了呢？”</p>
<p>“母亲不放心...杜衡，所以让我来送送。”这应该是慕青第一次叫杜衡的名字。</p>
<p>“哦，那麻烦你了，青子。我正有点事儿，走不开，你帮我看着点儿，大妞儿那丫头轴！”</p>
<p>“好。”慕青到底是没有走成，上前去追杜衡去了。</p>
<p>慕青的脚步快，没几步，就追上了杜衡。</p>
<p>杜衡见是慕青，愣了一下，然后堆起笑容。</p>
<p>“堂哥，你也吃完了？”</p>
<p>“丑死了！”慕青越过杜衡，走在前面。</p>
<p>好吧，杜衡重现垮了脸，这强颜欢笑也确实是挺难的。但是这是现成的抱大腿、刷好感的机会，杜衡不想放弃，于是她搓了搓自己的面皮，追了上去。</p>
<p>“这宴席刚刚开始，堂哥怎么就出来了呢？”</p>
<p>慕青低头睨了杜衡一眼：“你不也是吗？”</p>
<p>“我，我那是，我知道我是不守礼数的人，反正我又没有学过，可是堂哥就不一样了，我知道堂哥可是来阳县最年轻的秀才呢！”说着，杜衡做出一个她自认为最乖巧的笑容，尽管她现在脸上惨不忍睹，但是精神到了。</p>
<p>“你不是说京城秀才一抓一大把，我算哪根葱吗？”慕青幽幽地说道。</p>
<p>......杜衡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她有说过吗？杜衡泪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p>
<p>“我......”</p>
<p>“行了，你地方到了，别再跟着我了！”很不巧，他们的院子正好顺路。</p>
<p>为什么明明平时那么远的路，为何她感觉今天走的如此之快！？</p>
<p>杜衡看着慕青离开的背影，深呼吸了几次，喊道：“堂哥，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有心的。”</p>
<p>杜衡感觉她此时真的是捶心泣泪。</p>
<p>慕青脚步停都没停，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拜她所赐，他没有吃成晚饭。</p>
<p>呼！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杜衡颓废地进了自己的院子。自作孽，不可活！</p>
<p>杜衡把自己脸上厚厚的妆给洗了去，然后里里外外又洗了个澡，躺在床上长舒一口气，这糟心的一天！</p>
<p>“小姐？”正当杜衡昏昏欲睡之时，柳儿又把门敲响了。</p>
<p>杜衡原本不想离她，但是柳儿随后的一句话打破了杜衡的幻想。</p>
<p>“小姐，老爷过来了。”</p>
<p>......</p>
<p>杜衡沉吟一声，又从床上爬了起来。</p>
<p>“你看看你，今天成什么样子！？”杜衡低着头，闷不吭声。</p>
<p>杜守敬看着清清瘦瘦的女儿，站在那里还没有自己坐在这里高，一时之间也不忍心训斥下去。</p>
<p>“赶明儿我让你母亲寻个嬷嬷来教教你礼数，你要是如此下去，哎！”</p>
<p>“我不要！”杜衡马上拒绝道，笑话，多个嬷嬷不就是多个监视她的人吗？那她还怎么开展活动？</p>
<p>“你不要也得要，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你看看你今天都成什么样子？”</p>
<p>“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你让我学了做什么？给哪户人家当小妾？”</p>
<p>“混账！”杜守敬气得当即拍了一下桌子，“你是越来越不像样了！”</p>
<p>“您来来回回说了多少句了，您就会这一句吗？”</p>
<p>“杜衡！”</p>
<p>“如何？”杜衡今天也是火气大，仰着小脸，跟杜守敬对峙着。</p>
<p>“老爷，小姐不是有心的，小姐只是一时心直口快。”柳儿见父女两个人谁也不让谁，不禁有些干着急。</p>
<p>杜守敬听了之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p>
<p>“爹爹这都是为你好，你莫要跟爹爹置气，听话。”</p>
<p>“我没有跟您置气，您让我学了干什么？”</p>
<p>“你好歹是我杜守敬的长女。”</p>
<p>“那又如何，您不是有嫡女吗？”</p>
<p>杜守敬深呼一口气，到底是没有底气说出来“你也是我的嫡女”这样的话。</p>
<p>“衡儿，你还小，爹爹这么做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p>
<p>“替我找一个体面的婆家？”杜衡伴着杜守敬说出了他隐含的话。</p>
<p>“这，都是谁教你的？”毕竟一个十岁的小孩儿，懂得不会这么多。</p>
<p>“您以为是我娘？你觉得可能吗？”话里话外的嘲讽不言自明。</p>
<p>“你，你喊她娘？”杜守敬有些惊讶地看着她。</p>
<p>“不是吗？”杜衡轻哼一声说道。</p>
<p>闻言，杜守敬不说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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