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是夜，新月斋二楼烛火尽熄，悄无人声。米粟依手上提着一盏烛台溜进了李梦熙房中。

        走近床边，看着李梦熙正睡的鼾甜，小脸红扑扑的特别可爱。米粟依微不可觉的笑了笑，走向了李梦熙床头挂着的随身小包裹。

        她把烛台轻轻放下，探查起了包裹里的物品，里边只有些衣物和书，不多时，米粟依从包裹里摸出了一个由黑檀木做鞘的匕首，拔开细细端详，米粟依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她小心地把匕首放回原处，立在床前看着李梦熙的睡颜，单手举起放在胸前，无言地行了一礼，端着烛台悄然离开。

        东方的初阳泛出了鱼肚白，神都内第一声报晓鼓敲响各个鼓楼依次跟进，皇城内的寺庙也会敲响晨钟，激昂跳动的鼓声与深沉悠远的钟声交织在一起，唤醒了整座神都。

        李梦熙眉头紧皱，用双手捂住耳朵，还是避不开那穿耳的钟鼓声，烦躁的用腿蹬了两下空气解愤才坐起身子。

        挠了两下头发，两手一摊：“啊，这讨厌的神都！”

        李梦熙磨蹭了好一会才下了床，洗漱过后才想起自己的衣服被米粟依拿去洗了，她从包裹里随便拿了个外衫套上，就想下楼去找米粟依。

        刚打开房门，就看见门前有一个竹盘里面盛着她昨夜脱下的衣衫，李梦熙心底微暖。

        她拿起竹盘关上房门欲穿上，刚从竹盘中把衣服提起李梦熙就闻到一股花香味，甚是好闻，她昨晚在米粟依身上也闻过类似的香气，不过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花，恐怕也是西域特有的吧。

        在初生阳光的光照下李梦熙重新穿戴整齐，对着铜镜比划一阵感觉甚是满意，拿起包裹，提步下楼。

        刚一下楼，就看见了米粟依弯着腰在柜台下整理什么，时不时还要抬头指使伙计。

        “当这么大一家酒楼的老板娘果然很不容易啊。”她心中感慨。

        米粟依刚刚把新运来的酒码好，捶着腰直起身子，这腰是越来越不行了，难道真是自己老了？她心想，抬头就看到李梦熙从二楼走下。

        “早上好啊！额…”米粟依微顿。

        “早上好，依依姐”她刚刚好像是想叫自己的名字但不知道吗？李梦熙心想。

        “今早谢谢你把衣服给我送上楼”

        “依依姐帮了我这么多，我却连名字都忘了跟你说，我名李梦熙。”她有点羞赧地挠了挠脸。

        米粟依挑眉：“李梦熙？真是个好名字。”

        “是啊，这名字是我师傅给我起的，她说人在睡梦中最快乐，熙又有光明的意思。”

        米粟依点点头感慨说：“哈哈哈哈这么说来倒真是个好名字，但人可不能一直活在梦里，再美好也只是幻象。”

        说完她从柜台上拿出一个棕色小包裹递给李梦熙

        “给，这是你要的扁桃，收好了。”

        李梦熙接过扁桃放进自己的包裹里。

        米粟依接着问：“你要不要在这边吃早膳？”

        “不用了，谢谢依依姐”李梦熙又掏出一块金锭递给米粟依。

        “能麻烦依依姐帮我把这个换成开元通宝吗？我刚刚在楼上看见街上不少铺子开了门，我想尝尝。”

        “可以啊不过换出来那么多可能有点重，你要不然先拿走一半以后来的时候我再给你另一半？”

        “好啊，反正我以后应该就留在这神都了，以后肯定还会来找你的，毕竟…”李梦熙想起师傅交代的任务，现下也只能先回王府了

        “毕竟你们这儿的菜真的很不错”她笑着说

        米粟依数出一串铜币拿给李梦熙，李梦熙接过塞进了腰间的荷包。

        “再会啦，依依姐。”李梦熙边向楼外走边跟米粟依挥手

        “再会，下次再来吃咱们家的早点！”米粟依喊着

        李梦熙已经走到了街上，没听清米粟依说的话，她的眼前是初生的朝阳和熙攘的人群。路边卖早点的铺子冒着白雾，四处飘香。

        她一边向着北门王府方向走去，一边看着一路上的美食，样样都是她未见过的，她很聪明的选了家装修朴素，但是人最多的店，一般这种店的口味都会很好。

        她看坐着的食客大多都点了一样类似面片汤的东西，询问了一下老板说这东西叫做馎饦，她也要了一碗，还让老板多加了一颗水煮蛋。

        寻了位置坐下，没等多久老板就用木盘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馎饦，浓郁透亮的汤底，里面漂浮着拇指大小的面片上面还浮着几段葱花。

        李梦熙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面片顺滑汤底鲜香，很是暖胃，李梦熙喜欢这个食物，又舀起鸡蛋一口咬开，鸡蛋最中间还有些溏心，不会特别噎，滑嫩的鸡蛋裹着浓郁的汤汁，让她都抛去了被吵醒的不愉快。

        “要是早起都能吃到这些美味，那我应该也不会再那么讨厌那催命的钟鼓了”她心里默默想着。

        李梦熙一边吃一边看着外面匆忙的人群，所有人似乎都有自己要做的事，不停留，不踌躇，太阳升的更高了，只属于清晨的白色日光落在每一个人身上，李梦熙也享受属于自己这一刻的恬静时光。

        她把目光向着北方投去，马上她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了。

        从清晨走到中午，李梦熙又回到了王府，这次她依旧还是翻墙进了东院，这东院住着的就是她的生母徐氏，南院和西院分别住着正妃刘氏和侧妃窦氏。她生父的妻妾并不算多，好像他并不热衷此事。

        李梦熙先回了趟她自己的屋子，把包裹放下，查看了一下衣柜，还好她走这两天徐氏还没把自己的衣物都扔出去。接下来还得找徐氏去“报到”想到这李梦熙只觉得头疼。

        走出屋子在院里寻了一圈，最后在小花园里找到了正在打理花草的徐氏。

        徐氏着橘色襦裙，发髻高耸，虽然李梦熙并不喜欢她但不得不承认，其实她长的真算漂亮的，眉黛青颦，唇若丹霞。对待花草时又是面色柔和细心修剪，更是美上几分。

        李梦熙看着眼前人，她总是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徐氏待花草尚有细心耐心，为什么对待自己连花草都不如。她压下心头委屈，缓步走上前。

        “母亲，我回来了。”

        徐氏闻声连头都没有抬，手上依旧侍弄着花草说道：“是吗，回来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是你师傅她不要你了，才把你送了过来，你无处可去，不是吗？”李梦熙从中听出了她的嘲讽意味。

        听到徐氏说她无处可去，李梦熙被戳中了心事，声音有一点颤抖：“是，所以我以后会乖乖呆在府里，不会再想逃了。”

        “你早点这样想不就好了，还能过个清闲日子。不过，现在我看你也是闲不住，以后一周在府里当差两次吧，好好磨磨你的性子。”徐氏把手中的剪刀放在石桌上，掸了掸手。

        抬头看向李梦熙的那瞬间，眼中刚刚还有的慈爱消失，留下的只有冷意。

        “我已经跟底下打过招呼了，你以后就当个杂役，扫扫地就可以了。”她说的像是赏赐给李梦熙了一门好差事。

        “还有，往后没事在府里你也少给我到处乱晃，别让旁人瞧见你，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你的工钱也跟别人一样我会让人每月给你送，其余你在东院里想做什么我也不会过多插手。”徐氏带有威胁又给了宽限，恩威并施，李梦熙只能点头称好。

        “行了行了，马上便近中午了，该进午膳了，快回你房里去吧，往后你的三食我也会让人给你送一份，你最好乖乖给我呆在房里”徐氏摆摆手像在驱赶一个奴役。

        李梦熙无言，按例行礼离开回房，确实没多会儿就有个婢子沉默着端着餐食过来，三素一荤，还有一整碗粟米，比上普通百姓也算不错了，但是她食之无味，连早上的馎饦万分之一都不如。

        下午李梦熙也在房里呆着，读了读身上带的《范子计然》，没有胃口吃晚膳就直接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此后李梦熙在王府的每一天都使她觉得无趣至极，每天一早都被钟鼓声叫醒，该当差当差，其余的日子里几乎都在房中读书，半步未出。

        徐氏说她的话还真的没有错，李梦熙就是闲不住的性子，这样的日子她忍的都不到一月，最开始还只是在晚上无人时加了项练习轻功。后来她只觉得日子越发无趣，开始没事就捉弄府中小厮，导致人人苦不堪言，却又找不到罪魁祸首。

        当然，她也不再乖乖吃送来的饭，经常翻墙出去吃街上小吃，或者就是去新月斋找米粟依，有时做工，有时吃饭，相处之下她对米粟依也有些改观，有时候还会跟在她后面甜甜地叫她依依姐，李梦熙知道她喜欢听，每次这样叫米粟依她都会笑的很开心。

        李梦熙还爱爬树摘果子吃，园中枇杷成熟时她就攀上去摘，因为太贪心怀里揣得满满导致下树时候没抓紧，摔了下来砸倒了徐氏细心栽培的豆蔻花，被徐氏狠狠打了一顿还关了半月禁闭之后就没再上过树。

        同年，武则天在群臣奏称“凤集上阳宫，赤雀见朝堂”中于九月九日登上则天门楼，大赦天下，改唐为周，改元天授。

        这一举动令世人震惊，但又似乎在意料之中，毕竟从高宗时起就代高宗执政，后又以太后临朝称制，已有三十年，政绩斐然，而再观高宗之子，无一成器，武则天登基理应如此。

        不过朝堂之上再怎么风云变幻，好像都对李梦熙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她还是很无聊，还是日复一日重复自己的生活，而师傅托下的任务完全没有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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