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这天晚上，恒然陆陆续续的收到了四个鸡蛋。
最后一个是赵残酒送来的，在恒然盯着被窝里的三个鸡蛋的时候，他走了进来。
“你干嘛呢？”赵残酒笑着问她，“孵蛋？”
“没有，这是她们送来的，”恒然抬起头，哭笑不得地看向他，“你不会也要来给我送蛋吧？”
“谁有那闲工夫。”赵残酒一撩袍子坐了下去，一边喝着桌子上的茶水，一边看着她摆弄软褥子上的三个鸡蛋，“一个鸡蛋而已，你们一个个的捧着推来送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宝呢。”
恒然轻轻笑笑，手底下拨弄这鸡蛋：“谁说不是呢。”
“对了，”她抬起头，“你来干什么？”
“看看你死没死，”赵残酒没好气的道，“什么药也不肯用，来看看你的手臂什么时候会烂透。”
恒然：“等我们问出良川王的下落，出了村子，就用。”
赵残酒沉默了片刻：“要是我们能回去，你有什么打算？”
恒然看了一眼他，笑道：“还回我的外门。”
赵残酒惊奇的看她：“李芒和李尘故都那样说了，你不想和他们走吗？”
恒然摇了摇头。
“为什么？”赵残酒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王扬柳也是想要带你走的。”
带我走，做什么？恒然暗地里想着，他说得我好像是一件可以随身携带的物品一样。
“如果你都不愿意的话，或许可以和我走。”
恒然诧异的看向他。
赵残酒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我们门派不像他们那么严苛，那么循规蹈矩。”
“我们那里不分内门外门，大家都可以修行同样的功法，不在乎你之前是什么身份，”他顿了顿，意有所指的道，“不在意血统。”
恒然笑起来：“我也没有什么珍稀的血统。”
赵残酒听了这话，好笑的挑起眉来。
恒然又道：“回去修行一阵，我还要去找人。”
“找人？”赵残酒道，“找什么人？”
恒然迟疑一阵：“旧友。”
“姓甚名谁？说不定我可以帮忙。”
“不清楚，”恒然顿了顿，“是死去的人，他死前说他要去投胎，所以想去找找看。”
赵残酒的神情严肃起来，他坐正身子：“是什么可以携记忆转世的大能吗？”
“不是，”恒然摇摇头，“死的时候和我之前一样，不过璇照期罢了。”
赵残酒一愣，又笑起来：“那你找他做什么，新投胎的人，记忆全无，秉性大变。仔细说起来，他根本不能算你的旧友了。”
恒然认真道：“怎么不算，都是同样的人，只不过记忆不同……”
“就是记忆才塑造了不同的人啊，”赵残酒啧了一声，认真的和她掰扯起来，“大家投胎之前都是圆形的灵，一片混沌，没有什么分别，就靠着这不同的记忆，不同的经历，圆形的灵才形成了各色各样的人，可是剥去了这层记忆和遭遇，大家又全都回归成圆形的灵了。”
“那样的话，你所谓旧友的灵，和旁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恒然认真的想找些话来反驳他，可越想越觉得他说的对，没了记忆，只是一股灵气，一团混沌罢了，她找他又有什么用呢。
“哎，我说……”赵残酒猛地站了起来，惊慌的看她，又朝门外张望，他凑近过来，手忙脚乱的递给她一张帕子，又道，“你别这样，我说错了还不行吗？你这样……他们要是突然进来，我怎么能说的清嘛！”
恒然错愕地抬头看他，有什么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滴在她的手背上，她低下头，不可思议的摸自己的脸。
什么嘛。
她呜咽着，难堪地把脸藏到手臂里去。
只不过是找不到了而已，只不过是突然发现恒序的的确确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而已。
谁离了谁不能活啊。
可是为什么、凭什么，就这么难过？
赵残酒看着她撇过脸去无声的哭，半晌，他沉默着，将床上的围帘解开了，恒然一下子陷入了令人安心的黑暗，她听着他在桌子上放了什么东西，又严严实实的关了门，离开了。
压抑的难过再也憋闷不住，一下子的宣泄了出来。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扒开床帘走出去，桌子上摆着一条鼓鼓囊囊的手帕，她沉默着掀开手帕。
里面有一颗凉透了的鸡蛋。
恒然的指尖从鸡蛋粗糙的外壳上滑过，鸡蛋便咕噜噜的滚动两下，她又想起床上那三颗鸡蛋，不知道它们是否还完整。
她把四颗鸡蛋放在一块儿，犹豫片刻，她又用桌子上的那条帕子把鸡蛋们包好，放进储物戒里，准备推门出去。
在迈出门框的那一秒，地上突然闪过一道蓝色的微光，弱的几乎瞧不见，但恒然还是发现了，她蹲下身，门口右侧放着一块已经碎掉的灵石，是个简单的隔音咒。
她继续往外走，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帮村民干活儿，黄庆一见她，就过来跟她搭话。
“昨天孙婆婆他们还担心你们会是高等的魔族呢，力气那么大，没想到今天早上就看到他们一个劲儿的帮忙干活儿，我们这才放心下来……”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你没事儿吧，怎么脸色白的跟个死魔一样。”
听见了他的话，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扭过头来看她。
王扬柳看上去有些着急，李芒又不知道在戒指里掏些什么，李尘故紧紧的皱着眉头，赵残酒扭过脸心虚地不敢看她。
“姐姐！”
她的眼前突然冒出来一个小脑袋。
“姐姐，你是不是伤口太难受了？”是昨天的那个小孩子。
他脸上脏兮兮的，袖子膝盖也沾了土，他手里攥着一颗蔫了吧唧的小草，高高的举过头顶。
“姐姐，你待会儿把这个吃了，这个很管用的，吃了它伤口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恒然看着他黑亮的眼睛，突然笑了起来。
“嗯。”
她说道。
“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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