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道歉
趁着天还没有亮，宋梧提前到达场地，将熬了一整夜绑好的插花放进琉璃瓶中，清晨朝露气十分足，花瓣上也染了些许，显得尤为娇嫩。
安排好了一切的宋梧也跟着疲惫到了极致，伸伸懒腰，朝阳也跟着慢慢显露在天边，一点点驱散黑暗。
距离各宫娘娘到来的时间还早，现在回去又怕惊扰周姨，她找了一棵还算隐蔽的大叔，再也支撑不住靠在树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待道格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身穿桃粉色的小女子像是没有提防地靠在大树旁沉沉睡去，连睫毛都沾染了一层雾气，好像从天上下来不沾尘埃的仙女。
“苏公公，那可是乌拉拉氏？”道格缓缓开口。
苏公公特地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看得更清楚了后才确认道：“禀陛下，那确实是娘娘。”
道格向前走去，苏公公刚想跟上就被他拦下，他立刻心领神会停在原地等着。
道格轻轻走过去，在她旁边蹲下，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触及之处皆冰凉入骨。
感受到丝丝痒意，宋梧不满地哼唧着睁开眼睛，一张她完全不想见到的脸骤然入目，宕机三秒后她立刻闭上眼睛：“做噩梦做噩梦做噩梦……”
见她这样，道格心里更加柔软，她是多么思念他才会在见到他之后第一件事想的是在做梦。
本来今日来是想听大祭司的话刁难于她，让她知难而退，可是瞧见她现在这副怜人的模样，他实在无法下手。
拨开她的眼睛，道格一脸心疼地看着她：“乌拉拉氏，只要你说你想，你就还是朕的爱妾，天下的宋娘娘。”
绝望接受现实的宋梧现在也醒了七七八八，听到道格这样说她轻轻拍开他的手：“不劳陛下费心，奴婢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现在这样很好？”道格指了指她身后的树，又指了指她身上的行头，“都这样了你还在嘴硬什么？”
她是府中嫡女，从小娇生惯养，只怕连吃的饭都是旁人送到嘴边，现在轮到这副境地她说好，道格是绝不会相信的。
“陛下是说这个吗？我以天地为床笫，以清风为床褥，以鸟鸣花香为滋养，我心亦足，又怎会在乎这些表面浮华。”她平静开口，说的好像要出家一般，其实完全是她在这里胡诌。
笑话，要不是为了避开他，破开死局，她又怎么会不享受逍遥的皇宫弃妃娘娘生活。
听到她这样说，道格抓着她的双肩用力一晃：“乌拉拉氏你不会真的以为真要和你道歉吧，你能不能不要妄想了！朕可是天子，怎么可能会向你道歉！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想不想和朕回去？”
宋梧熬了整整一个大夜，刚醒不久，被他这样一晃险些吐出来，她面色也不好看，直截了当地说道：“不想。”
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拒绝，道格气得绷直了身体，连脖子上的青筋都看的一清二楚，他盯了宋梧一会儿，而后咬牙强忍着爆发说：“好！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要后悔！”
说罢他狠狠甩了一下袖子就要离开，苏公公见陛下脸色和动作就知道十分不妙，刚想开口安慰，脚步还没迈到他跟前就看见本来朝着他走的身子突然转身又折返回去。
本来以为道格走了的宋梧正想坐起身来，结果就看见他又气势汹汹地转了回来，她赶紧往后贴紧树干，看着逼到自己眼前的人，紧张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要是。”他神色复杂，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要是朕，向你道歉，你要跟朕回去吗？”
“啊？”宋梧彻底懵住了，为什么今天道格非要让她回去做娘娘，难不成他已经发现了她和方星竹之间的秘密？
不管是因为哪个原因宋梧现在的回答也只有那一个：“不会，陛下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我也不需要陛下的道歉，就当是我们缘分已尽。”
那原本还剩一丝曙光的眼睛现在彻底被掐断，目色沉沉地看着宋梧，他冷笑：“好，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
这次转身离开比刚刚的背影更加果决，苏公公连大气也不敢出，跟着脸色无比阴鸷的道格一路沉默地离开。
宋梧站起来，利落地收拾了一下，很快陆陆续续就有许多宫女到来，她退到不起眼的一旁。
“这，这是今年的花吗？”一个小宫女看到琉璃瓶上的花，觉得新鲜极了，从来没见过这种形式。
另一个小宫女一进门也瞧见了今年与往年的不同，她张大嘴巴：“好漂亮！每一瓶都不相同，百花百样，太后今年有心了！”
“也不知道这都是什么花，从未见过呢？”
“定是名贵品种，岂是你我可以见到的。”
看见大家惊讶的表情与肯定地赞扬，宋梧觉得一晚上地努力也没有白费。
正当大家东一句西一句讨论的时候，尖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皇后娘娘驾到！”
一众宫人瞬间回到原处，将琉璃瓶放到暗格处摆好，规规矩矩地低头跪下，宋梧也跟着她们在角落处跪好。
皇后身旁跟着其他宫里的娘娘们，一进来还不等公公请上座，几个人就东张西望起来，似乎在找什么人。
“娘娘？”皇后身边的杜公公也跟着望，“娘娘在找什么？”
“姐姐，宋妹妹在那里！”还是安妃眼尖，环视一周瞬间就看见了在角落里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宋梧。
皇后眼睛一亮，当即拖着裙子快步跑去，连头发上的珠钗都叮叮作响。
“宋妹妹！”
宋梧被一个猛扑差点把腰折断，皇后松开她笑得很是灿烂，两颗小虎牙明晃晃地在她眼前展露：“宋妹妹你怎么变成嬷嬷就不去找我们玩了，我们可是好想你的！”
像是撒娇一般，皇后鼓起脸颊装作很生气，宋梧见她像小仓鼠的样子也很想笑，但是碍于四周投来诡异的目光，她只好摆着一副严肃脸：“皇后娘娘，注意礼节。”
然后突然低下头偷偷挤眉弄眼小声道：“等结束我就去找你们玩！”
知道宋梧在担忧什么，皇后在下面悄悄伸出手来，也暗声说道：“击掌为证。”
宋梧赶紧伸出手拍了三下，忍不住笑出来然后赶紧收回笑容，继续板着脸。
得到了宋梧的保证，皇后站起身来又恢复了原来威严的模样，像是刚刚那一幕没有发生一般，走到最上面的座椅上坐下。
其他妃子也刻意走到宋梧那边悄悄打个招呼便也寻个位置坐下了。
“人都到齐了吧，那宴会就开始吧。”皇后淡淡开口。
年年的百花宴也没什么不同，无非是跳舞演奏与庆贺，宋梧挨着福贵妃坐，其他人专心看表演时，福贵妃立刻给她塞各种小糕点吃。
到各司、各局大嬷嬷恭贺时，宋梧一眼就看见在最末尾的吴嬷嬷，相应的，吴嬷嬷也看见了她，还向她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
“宋妹妹，给你。”
宋梧没多想下意识接过来，拿到手中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低头一看竟是一个有她手那么大的螃蟹腿。
宋梧：“……这是不是有点太明目张胆了？”
她又悄悄放了回去，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最前面的嬷嬷，是那天领她到花园的大人，难不成这没礼貌的冰块脸就是总指挥嬷嬷？
注意到从刚刚开始就心不在焉的宋梧，富贵妃顺着视线看去，疑惑道：“你认识总指挥嬷嬷？”
“你是说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吗？”听到富贵妃似乎知道些什么，宋梧赶紧靠近去打探。
福贵妃点点头：“对啊，总指挥嬷嬷在这宫中无人不知，毕竟宫内的一切宫人都由她来调动。”
宋梧眨眨眼：“她看起来不是很好说话，福姐姐与她熟悉吗？”
像是怕触霉头一样，福贵妃立刻摆摆手：“何止是不好说话，还凶的很呢，你知道茹嫔吧，她是江南小户人家的千金，虽说在家里受宠，可皇宫是什么地方啊，她一个小小的江南商户实在看不过眼，这总指挥对我们其他人倒没什么，但是对茹嫔可苛刻了，要不是皇后娘娘护着，她少不了挨她的骂，要知道当初茹嫔的月饷她吃的不算少！”
跟着富贵人一起为茹嫔的可怜遭遇在一旁叹息时，宋梧脑子一闪突然想到之前阿悄和她说她们的月饷连饭都吃不饱，心中一梗，开口问道：“福姐姐，像我这样的答应有多少月饷？”
富贵人歪头认真想了想才开口：“像你这样的答应本来应该就只有五两，但你是大族又是嫡女，少说十五两也是有的。”
宋梧听到这个数字简直要惊掉下巴，十……十五两！
她每月只能拿到三两！这是不是也欺人太甚了！
“怎么了吗宋妹妹？”
宋梧压下心中憋屈的火气，这冰块脸就是古代版的周扒皮！
“没事，我就是好奇。”她含糊地糊弄过去，这样看她想把阿悄要回来得换个法子了。
终于到了百花宴每年最令人期待的部分，随着最后一个舞女在花瓣中落幕，宫人拿着屏风将屋内的光线遮住，环境一下子幽暗起来。
清扬的箫声徐徐而至，跪在每个木柜旁的小宫女对着柜子上的把手一拽，藏在暗格中的琉璃瓶便从下至上缓缓拖出，满天的萤火虫不知道从何处被放出，萤火在琉璃瓶的映照下折射出宛若在星空的美景。
本来还等着看宋梧笑话的吴嬷嬷在看到瓶子中的花之后脸上的笑慢慢凝固中，到最后甚至扭曲起来。
百花百样，盛世奇观，如在仙境。
就在大家沉迷于美好的场景无法自拔时，一个笨重的身躯突然跑到大殿中央跪下：“禀娘娘，奴婢要告发有人欺瞒蒙骗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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