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甜与苦
距离进入玲珑秘境还有半个时辰，摩拳擦掌的待选炼药师们，在祭天台上悄声议论着。
乐扬、墨陌、巫宁、灵儿全神贯注的看着那两道由阵法为基础凝聚的通道，笔直地朝天而去，几名阵法师正在那里严阵以待，不断的检查着每一个地方。
一众待选炼药师们，待那通道在祭天台两侧凝聚好之后，议论声也小了起来，期待那看似颇为神秘通道立刻便开启，更有不少的修士，检查着随身物品。
乐扬在这半个时辰中，并非无所事事，他简简单单的处理了三件事情，不大不小的三件事情。
他回到待选区域之后，便是看见挽着道髻的虎卫寻了过来，那虎卫板着一张脸，步履稳健，他一走了过来，身上散发着令人觉得肃杀的意味，人群之中，不自觉的让开了路。
想到昨天还与这虎卫因为胖道人而出手，今儿又瞧见他这副不伦不类的模样，乐扬真是想保持着那一份没来由的恨意，但实在又有些憋不住。
那虎卫捕捉到乐扬看着自己的眼神含着一丝笑意，也不知道这家伙心里面在打着什么主意。
他将一只玉简丢了过来，低沉着声音道：“乐扬，你收好了这玉简，莫忘记了武广城外的协议。”说完便转身离开，没做半点停留。
若不是小詹王命自己将这份东西送来，他实在不想见到乐扬，这个浑小子，昨天这么一闹，折了詹王府的面子不说，又令詹王府失去一名帮手。
虎卫其实心里隐隐觉得乐扬揍了那胖道人，似乎自己还挺赞同乐扬的这一做法，若不是两人立场不同，真想好好的喝上一场。
但这小子也未免太过狂傲了，说什么连我也干，未免也太有些……
他想到这里，露出不易察觉的一丝笑意。
乐扬还没来得及打开那玉简，见虎卫要离开，道：“喂，老兄，这什么东西，半点交代也没有，你倒是说清楚，成不成？”但见虎卫笑着离开，也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些什么。
将玉简收入储物袋，想到在武广城外的那交易，乐扬定了定神，看来这小詹王也在依仗着自己。
小詹王对胖道人的处罚，真也好、假也罢，人家倒也是颇有诚意，他与这詹王府的赵钧，相处并不是很多。
但也是知道，小詹王的目的是明确的，续命箫换玄墨鼎的线索，又想，其实要用续命箫，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他詹王府这么不惜一切代价的向自己示好，真的只是因为续命箫的缘故么？
不过，他出手阔绰，貌似储物袋中的那只龙涎骨，正是小詹王的输给济北王府的赌注。
小詹王在武广城打赌输了之后，倒是颇为豪爽的履约，比济北王府那个冒冒失失的世子成熟多了，晨风这小子，踹了自己一脚之后，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便不再去多想，小詹王无论好意也好，歹意也罢，至少续命箫是握在自己手中，这筹码份量可不轻。
借着此次炼药师大会，正好可以好好领悟一下巫宁的师傅加入的那几只曲子，一想到自己得到了续命六曲，他心情欢畅，便加入到了身旁的修士的闲聊之中。
待墨陌等人寻过来的时候，他已是将身边的那几名待选炼药师的情况摸了个底儿朝天，就连人家是来自哪里、修为如何、打算炼制什么丹药等等，都被他问了出来，若是墨陌、灵儿在晚来一步，只怕乐扬连对方的道侣也会调查的一清二楚。
他这一番稀奇古怪的调查，却是令一直跟着身旁的巫宁时不时的咯咯一笑，那巫宁心道，怎么乐扬的问题这么会拿捏人心，像什么‘诶，道兄，你说我这融神期的到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这类问题。
那被问的人，见他这么坦诚，自然而然的也就放下了戒备心，再者，前来参加炼药师大会的修士，在修为方面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回答之中，便会顺带将自己的修为捎带上。
又比如，乐扬问道，‘咦，道兄，我瞧你面相相熟，难道也是我临江府人氏？’那被问之人，瞧他笑嘻嘻的模样，只当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便即将家乡说了出来，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这乐扬还真有些意思，他这么东问西问的，倒与身边的两名来自南域、三名来自玄黄国的修士搞得熟稔起来。
只待墨陌等人来了，那几人这才散去，临走之时，还说什么，到了玲珑秘境之中，大家多多关照云云。
墨陌瞧那几人与乐扬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道：“认识？”
乐扬咧嘴一笑，道：“刚认识。”
墨陌真想给这厮一份见面礼，但随即一想，算了，与人为善，也不是什么坏事，何况，这次炼药师大会，本就鱼龙混杂。
乐扬瞧着东张西望的灵儿，笑问：“小灵儿，你准备好了么？”
灵儿却颇有信心，嘻嘻一笑，道：“乐魂淡，你就等着我修理你吧，我可跟你说啊，我这次的打算可是超越五……啊，不，六品丹药。”
三人一愣，摆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乐扬随即想到，小丫头，肯定是在藏宝阁中有了奇遇，便不再多言，突地想起一事，向着墨陌问道：“老墨，你们家有没有那种能将我们几人连在一起的法器、或者灵虫什么的！”
墨陌一拍脑门，道：“我他妈就一直在想，我要做什么？被你这混蛋一打岔，差点想不起来，还好，你提醒了我！”
他一边从储物袋中掏出来三只精巧的小匣子，心里却是有些佩服乐扬，这家伙虽然看起来不那么正经，但有些时候，其实心思挺细腻。
他将三只小匣子摊在手中，道：“这是还未启用的灵音虫，一会儿济北王府肯定是会发放传讯玉牌的，但我墨家的灵虫有些独到的地方，几位就赏收了吧。”
接着便将灵音虫的启用方法简单描述了一番，不过是要注入自己的血，又要用灵石喂养等等。
巫宁、灵儿伸出小手，小心接了过去，甜甜道了声谢。
乐扬却老实不客气的一把抓了过去，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宝贝，墨少，您就大发慈悲，在拿些出来？”人家刚刚给了灵音虫，称呼上自然要拍拍马屁了。
墨陌一瞪眼，怒道：“你当我是百宝箱啊！这几只灵音虫可是我最后的本钱了，你可知道，这灵虫在市面上，一只能值多少灵卡？”
乐扬很坦诚，摇摇头，道：“不知。”巫宁、灵儿也是疑惑的看着墨陌，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五张！青卡，还不打折，就是这个价，若是过不了我墨家这关，你有灵卡，也没地儿买去。”墨陌的装逼很成功，很到位。
巫宁、灵儿悄悄将那匣子打开一看，目光之中，满是惊异，匣子中，只见一只晶莹剔透的小毛虫蠕动着。
均想，按照墨陌的叙述，喂食血液之后，这灵虫会与自己产生勾连，既而会发生形体上的变化，在两位小丫头心里，最漂亮的当然是蝴蝶……而丑陋的如蝙蝠之类……
巫宁、灵儿很是激动，立时便想切开了手将血液灌注进去，但又想也不知道自己灌注了血液之后，这只灵虫会变成什么模样，心里又兴奋又忐忑，却是不敢立即尝试。
乐扬笑道：“我瞧你们俩肯定是蝙蝠之类的，绝对是。”说完，他随即侧身一避，躲过了两只小拳头。
玩笑过后，他郑重向墨陌道：“墨陌，再给我一只，行么？五张青卡，我一准儿还你。”
听他这么郑重的称呼，墨陌心道，自两人关系如兄弟之后，乐扬可是好久没那么正式的叫自己名字了，还要用青卡来换？
他有些疑惑，转念一想，问道：“要将灵虫送二小姐？她现下也用不上……”
他知道昨晚两人怄气，猜想乐扬是不是要将这灵虫当做礼物，以求谅解。
乐扬摇摇头，道：“能不能别问，给我就是了，不给是吧，我抢了啊！”说着便要动手。
啪，墨陌用力拍开他的魔爪，意味深长的看了乐扬几眼，手中又幻化出一只匣子，道：“给你就是，这么多事，老子今天可是血亏了，这一下便丢了二十张青卡。”
巫宁、灵儿听他这么一说，咯咯笑起来。
他匣子刚一出手，便见乐扬抓过去一溜烟小跑而去。
墨陌：“妈的，上当了，乐扬，记得你欠老子五张青卡。”
巫宁抿嘴一笑，道：“墨大哥，账算的好清楚。”
灵儿：“……”
……
……
祭天台，玄天宗队列里。
赤日峰首徒林菀正对其余各峰的师弟师妹细细嘱咐着一应事宜，告诫他们，若是力有不逮，便退出秘境。
此次玄天宗带领着门下弟子前来参加炼药师大会，最主要的目的，是以观摩为主，在敲定带队参加试炼人选之时，齐明没有犹豫，选定了自己的女弟子。
齐明很放心由林菀带队，这个女弟子在自己多年的熏陶下，行事越发的稳重谨慎，有时，就连自己没考虑周全的地方，女徒弟也给他想了进去。
而骆鸿轩，作为代理宗主之一，声望却是大大不如以前，苏雷的不告而别，闵俊秀的下山，真是令这个有着金丹境修为的斩龙峰峰主有些失望，再看看随同自己而来的斩龙峰弟子，再没有如苏雷、闵俊秀那般优秀的苗子，他斩龙峰是玄天宗弟子最多的分支，却没料到，祭剑节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心灰意懒之下，也没过多的插手齐明的安排，随着齐明在观礼台上坐定。
“娘亲，那个混账爹爹还不来看我们，真是没良心。”净土挥舞着一双小拳头，愤愤道。
申屠雅捏了捏净土的小脸蛋，温言道：“净土乖啊，你爹爹不是那样的人，快，将这份丹符送过去。”她这句‘你爹爹’出口，想起自己仍是未嫁之身，小脸微红。
净土抱着双手，扭过了头，道：“不去，谁爱去谁去！”
便在这时，只听得身后传来乐扬的声音，“去哪里啊？净土。”
玄天宗一行参加试炼的弟子，咋然间看见许久未见的乐扬，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那林菀愣了一愣，道：“乐扬？你怎么会在这里！”心中大感疑惑，核舟上还对师妹说什么乐扬外出游历，却没料到在这炼药师大会上见到了乐扬。
其余弟子听得他们的师姐问出了这句话，均想，林菀师姐说的这人，莫非便是在祭剑节上大出风头的白虹观首徒？一行人将目光锁定了乐扬。
扫视了一下玄天宗群弟子，好多是生面孔，丹池一行之后，玄天宗果然还是被重创了，诸葛杰乐想来……应该是完蛋了吧！
晨雪下落不明，嫣儿独锁归心灯中，洛晓澜也带着萌萌离去。
商子晋这货说是要回家，也不知道这家伙此刻会在哪里？
苏雷若在，此刻应该是跟着来，骆鸿轩这么要面子的人，绝对会带上了苏雷。
闵俊秀、秋婉……
乐扬轻叹一声，笑道：“林菀师姐，别来无恙！”
林菀悄悄掩饰惊奇的神色，尽量镇定下来，面色和悦说道：“乐扬，麒麟洞的事儿，我和师傅瞒下了雅儿，你别戳破。”
乐扬点点头，道：“师姐放心，我知道你和齐师伯的打算。”
林菀又道：“你几时回宗门，又或者……永远不回来了？”
她知道当日的情形，虽然在师傅和骆师叔的一力主持下，暂时压下了上官师叔、锦云师叔的疑问，有承诺对丹池那一行人赞不开革出玄天宗。
但玄天宗骤然间少了那么几名优秀的弟子，又出了那么大的变故，也是令宗门上下议论纷纷，这第十九代弟子，只怕会出现断层。
乐扬道：“回去的事，以后再说吧，老实说，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玄天宗的弟子？”
林菀听他这几句话有些丧气，正想安慰几句，只见他趋身走向申屠雅。
乐扬将那只从墨陌口袋中敲诈而来的灵虫交到申屠雅手中，低声道：“这是墨家的灵虫，你收好了，不知道一会进去之后，会有什么变故，随时保持联络。”
向她眨眨眼，捏了捏申屠雅那只温婉的小手，便简单的将灵虫的喂养之法传授。
申屠雅被他拉住了小手，俏脸上浮出一片红晕，听他介绍完灵虫之后，心中一喜，他将灵虫给我，是在担心我的安危？
“我要过去了，此次我代表的是济北王府，不能多待，雅儿，加油，期待我们一起进入天都学院去参加那什么测试！”
申屠雅重重点点头，道：“我会的，乐……扬，你也要小心些！”
她很想叫一声‘乐大哥’，可此刻大庭广众之下，林菀师姐与众多师妹师弟都看着，这一声‘乐大哥’，终究没有叫了出来，心里却是甜丝丝的，将丹符的事儿忘了一干二净。
乐扬见她有些愣神，拍了拍她身子，咧嘴一笑，随即捏了捏净土的小鼻子，笑道：“跟好你娘，到玲珑秘境之中和你爹爹我汇合！”
净土还在生气，也不知道这混账爹爹将什么交到娘亲手中，便令她一时改变了态度，没理会乐扬的嘱咐，抱着小手，哼了一声。
净土这副小大人的模样，也是令乐扬忍不住失笑，随即又回到了济北王府的队伍中。
当然，他心里更是打定了主意，欠墨陌的青卡，那是不会还的了，开玩笑，还卡？不存在的。
还差几步，就靠近几人，乐扬突地心里一紧，这好大的怨气，只听得一道娇喝声，“灵儿，你是怎么看着你乐大哥的，人呢？都快进了秘境了，这混蛋，跑到哪里去了。”
灵儿委屈说道：“晨雨姐，你别这么看着我，灵儿哪知道那混蛋跑哪里去了，好像是拿着灵虫找他师妹去了。”
乐扬心道，不好，灵儿这小丫头，口没遮拦的，她不知道，二小姐的醋劲大的不得了。
乐扬悄没声息的站在了二小姐后面，对众人比了一个手势，但晨雨鼻中闻到熟悉的男子气息，在熟悉不过。
回身一看，只见乐扬笑嘻嘻的站在身后，她一张小脸上，如罩了一层寒霜，道：“你到好悠闲，这个时候，还有空去卖乖？济北王府的声名不要了，你准备周全了么？”
乐扬闻言一愣，他本想说几句软话，但听得二小姐这几句话，绵里藏针，有些不悦，道：“郡主，乐扬答应过的话，定会尽力而为，我知你瞧我不顺眼，也罢，那我消失便是。”
二小姐一怔，身子一震，这一声‘郡主’，可如一声闷雷一般击中自己的心，半晌方道：“好，好，好……我是郡主，我是玲珑郡主。”一句重似一句。
墨陌见这两人一见面便将战火升级，心道，这乐扬今天脑子被门夹了不成，你叫我‘墨陌’也就罢了，怎么也用‘郡主’称呼二小姐，未免太过，想要出来调解一下，缓和缓和两人之间的矛盾。
却见两人一个甩下一卷玉册，掩面抽泣而去，一个拾起地上的玉简，看着背影怅然若失。
巫宁、灵儿在后急忙唤道：“晨雨姐……”但那娇弱的身影却是没再回头。
就在这时，只听得袁老再度登台，朗声道：“众位俊才，现在就请上台领了传讯牌，进入玲珑秘境吧。”
袁老话音一落，便见一众人整理整理，停下了议论声，依次靠近传送通道，袁老与那方才一起宣读规则的修士，此刻分别站在通道旁，陈氏兄弟也是手里握着一串串的传讯牌，分发给一众修士。
众人领过了济北王府准备的传讯牌，在袁老及那名修士的叮嘱鼓励下，没入了通道中。
“走，出来在解释，不急在这会。”墨陌沉声道，便领着几人靠近了通道，乐扬却瞧着那观礼台上深深看了一眼，晨雨脚步挺快，没多时，便到了观礼台，他听到墨陌这么一说，心不在焉的跟在后面，跟了过去。
袁老见几人上来，笑呵呵的看着这四人，一一叮嘱。
对墨陌，袁老不知怎地，很是放心！
天都墨家的人，听闻在炼药方面，也是人才辈出，想来这墨家的少年郎，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便道：“墨小子，小心在意，切莫逞强。”
墨陌点点头，接过牌子，下意识的做出一个拿刀的姿势，虽然他此刻没有唤出那把从不离身的大刀，但这么比划一下，也是好的，他率先跳入了通道，接着便是消失在众人面前。
袁老见小灵儿东张西望的走了上来，笑道：“灵儿，爷爷期待你的表现，加油哦。”
灵儿嘻嘻一笑，道：“灵儿知道，定不辜负爷爷的期望，对了，一会儿你去看看晨雨姐，她好像不开心呢！”
袁老笑道：“知道了，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瞎操心，小心了。”他亲自从陈总管手中取过传讯牌，塞入灵儿手中。
对巫宁，袁老不太了解，但既是几人同伴，也是己方的参赛选手，怎么也得叮嘱两句，微微一笑，道：“小丫头，你也一样，去吧。”也将传讯牌递了过来，巫宁却是对这和蔼的小老头倍感亲切，微施一礼，道：“知道了，袁爷爷。”
轮到了乐扬，袁老却是发觉乐扬今天怪怪的，有些神不守舍，这是怎么了？
沉声道：“乐小子，收摄心神，通道比不得别处，别忘了，该利用的全都利用起来，尤其是老夫托郡主给你的那份玉简，好生在意，老夫在外静候你们的佳音。”
他心中对乐扬其实抱的期望最多，毕竟是自己教导的挂名弟子，心想，乐扬能不负重托，那固然最好，倘若乐扬出师不利，诶……是以他将那只传讯牌递过来之时，也是有些沉重，三天的时间，的确短了些，就看这小子的造化了。
乐扬接过传讯牌，郑重道：“袁老放心，初试即比试，咱爷俩一定会创造一个奇迹，袁老，一会儿去看看二小姐吧，她……”
砰，冷不丁的，袁老一脚将乐扬踹入了通道之中，他听得乐扬说‘咱爷俩创造奇迹’之时，满心欢喜，待听到‘二小姐’之时，却是毫不犹豫的将乐扬踹入了通道，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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