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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起名


时间已经过了八个多月,小女婴已经长成了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娃娃。而白勇和王秋芬也从白家村里搬了出来,只是白勇提出要搬出来的时候白勇的母亲李云撒泼打滚,直言没有他这么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儿子。

        然而白勇一说把自己的那间父亲在世时候留给他的那个房子给小弟以后,李云直接就停止了哭闹,也是这个举动让白勇的心凉了半截。

        白勇没娶王秋芬的时候,李云只要一哭闹,他肯定没二话的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弟弟,最后送的只剩下那间房子和村里批分的地。等白勇娶了王秋芬以后,王秋芬就把手里的东西管的严严实实的,李云见没有能捞的东西了,她当然就不满意王秋芬这个媳妇儿了。但她不满意也没办法,论撒泼,论吵架,王秋芬半点都不输李云,李云只有天天在村里数落她儿媳妇的不是。

        王秋芬对自己的名声半点都不在意,她书读的不多,本来就是地地道道的村妇,谁来跟她呛声她就跟谁吵,哪怕对方的男人来了,她都能拉着人打一架。

        久而久之,村里也没人再敢招惹王秋芬了。

        王秋芬这下离开白家村以后,也不管别人背后怎么议论,她叫着白勇把家里能搬的东西都搬走了以后,拍拍屁股就去了临边她娘家王家村。

        王秋芬的母亲早亡,父亲嫌她是个女娃,也不能养老,早不耐烦养她,于是就跑的没了影子。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为了不被欺负就养成了个泼辣的性子。现在嫁到邻村后又忽然回来,这在王家村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妮子啊,是不是白家那个小子欺负你啊,回头我让你宝顺哥给你出气去!”就在王秋芬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一个七十多岁的阿婆就走了过来。

        本来张阿婆受王秋芬所托帮她看房子的,她也是听到旁边有动静才马上过来看看,没想到就看到了抱着孩子的王秋芬。

        “不是不是,我家那口子怎么会跟我吵架,我这不是前段时间刚生了个闺女嘛,我婆婆那边不愿意,我就只好和勇子搬这里来住。”王秋芬连忙否认。

        白勇这时候也推着木板车走了过来,他憨厚的挠了挠头,憨憨的笑着。

        现在计划生育查的这么严,就是抓住怀了二胎的妇女都要拉着强制性堕胎的,所以这就造成了很多家里生了女娃的,女娃刚落地要么被活活掐死,要么就扔到水缸里溺死,家里再有点条件的,就去城里的医院里查胎儿性别,是女孩当场就堕掉,然后再过几个月再怀一个。

        现在家家都想要男孩,所以王秋芬这套说辞并没有让张阿婆有半点怀疑。

        “你们准备长住这里?”张阿婆迟疑着问。

        王秋芬看了看张阿婆的不自然的表情就知道了她在担心什么,她摆了摆手说:“当初我让宝顺哥种的那块儿地我就不要了,我家勇子在白家村那块儿地也没被村里收走,我们还是在那里种粮食吃……不过,你看能不能在那块儿地旁边再开个半亩一亩的,我好给这丫头种点花生馋个嘴儿。”

        张阿婆心中一松,脸上也带起了笑:“不用你们开荒了,新开的地能收几个子儿,等下回你宝顺哥收了粮食以后我让他给你留个一亩地就行了。”

        十几亩地王秋芬就要了一亩,张阿婆高兴还来不及,当然没有半点不满意的。

        不止如此,张阿婆还主动张罗着给王秋芬收拾院子,需要修补的屋子她也让自己的儿子王宝顺帮着白勇修缮了起来。

        很快,王秋芬就和白勇在王家村落了户。

        ——

        落户到王家村以后,王秋芬马上就抱着女儿到县里的公安局落了户口,然后又抱着她找了村里学问最高,也是当初比较照顾王秋芬的老李头家,送了半拉猪腿,请他取个名。

        白勇在一旁嘀咕,“一个丫头,你也至于这样。”

        怎么看着她现在比他还有这热乎劲儿。

        王秋芬横了他一眼,“老娘的闺女,老娘乐意。”

        白勇看王秋芬脸色不善,他赶忙投降:“我这不是心疼你嘛,那猪肉送出去以后咱家起码半年吃不上肉。”

        王秋芬闻言也有些心疼,但她看到女娃无辜的眨巴着眼睛,冲她“咯咯”笑,又觉得没什么了。

        王秋芬那时候就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娃才被自己老爹给扔了的,她不想自己的闺女也这样,取个乱七八糟的名儿,然后过完这糊里糊涂的一生。

        等老李头出来以后,一双稚嫩的眼睛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人居然也是个学玄学的,就是路数不太正宗,虽然头顶有运云隐隐绕顶,但却聚不起来。

        这是个野路子出身。

        很容易就看清了老李头的人,女娃也没兴趣再盯着他瞧。

        女娃还不知道现在玄学一脉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了,经过战争和政治的洗礼,玄学早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里,能修出点名堂已经殊为不易了。至于正统的玄学,早已泯灭在历史中了。

        老李头原来也是个人物,但在那一年全国文化革命以后就被打成了左派,之后又因得罪了人被弄到了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本来以他的本事也不至于穷困潦倒一辈子,但他给人算命看相,偏偏又犯了五弊三缺,身边的亲人一个接一个去世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李头本以为自己可以避开五弊三缺的魔咒,可到最后他才现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哪怕他能看清别人的命运又怎么样,还不是得顺应天命。

        王秋芬看到老李头,她马上就把女娃抱正。

        老李头也不拖延,他开口就问:“生辰八字。”

        王秋芬抬头看白勇,白勇想了想,才拿起一旁的笔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字。

        老李头等白勇写完,他拿起纸条就只看了一眼,就随口道:“就取个茵字吧。”

        王秋芬和白勇都有些傻眼,这么简单就把名字给取了?

        王秋芬是记得小的时候隐隐听人说过老李头原来是个厉害的人物,但到底有哪里厉害她也不太清楚。在老李头要自己闺女的生辰八字的时候她还有些欣喜,本来以为能见识一下曾经的大人物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没想到老李头压根就没看,直接就把名字给取了。

        王秋芬一阵肝疼,她觉得自己的猪腿是白瞎了。

        然而王秋芬也没有多说什么,她仔细的琢磨了一下白茵这两个字,越想越觉得这名字还不错,起码显得比较有文化,所以她就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一旁的白勇还是第一次见自己的媳妇儿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还是给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人儿,于是他就给了女娃做了一个鬼脸。

        女娃没有被吓到,反而咧开已经长了牙齿的嘴巴,然后把口水流的哪儿都是。

        王秋芬察觉到自己的肩头忽然变得湿漉漉的,她看了看女娃傻兮兮的表情,瞬间对白勇怒目而视:“说了多少遍不要老逗她,你看看她那嘴漏的!”

        白勇委屈的很,明明是那女娃的问题,跟他有什么关系。

        女娃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是觉得好玩,她乐呵呵的笑的更灿烂了。

        “笑笑笑,天天就知道傻乐。勇子,你说咱闺女万一是个傻子可咋办?”王秋芬忧心忡忡的说。

        白勇挠头,“应该不会吧……”

        女娃:“……”

        等到了家,王秋芬把女娃放在床上,然后用被子围了高高的一圈儿以后就和白勇一起下地干活去了。

        女娃面色一言难尽的看着四周被围的松松垮垮的被子,她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的这对父母似乎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如果她要是个正常的八个多月的孩子,在床上翻个几下就翻下去了。

        白茵……女娃坐在床上默默的琢磨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名字,她咧了咧小嘴。

        《汉书·五行志》里有说:“御者在茵上。”,“茵”意为草席、草地。

        这是一个十分平素的名字。

        女娃在白勇写她这一世的生辰八字的时候也看了一眼,同样是极其贵重的命格。然而她五行缺水,老李头并未直接取一个带水的名字,反而用了木属性的名字。水催生木,而她命里正好缺水。如果是不懂行的人看了会觉得这个取名的人是随口乱说的才取了这个五行相逆的名字。

        然而,很多人都忘了过刚易折的道理,命格也同样如此,太过贵重则容易减寿,命不长久。所以老李头就想用名字来压一压,说起来也是一片好意。

        起码王秋芬那半拉猪腿是没亏。

        名字对一个人是很重要的,轻易不能更改,每更改一次就会多多少少折损这个人的气运。虽然从古至今懂得里面的道理的人很少,但大部分人还是避免更改自己的名字的。人的第一个名字多是父母和长辈赋予的,里面也含有他们的一些祝愿和气运,气运有所牵连就不容易散。

        起始易之,则动摇根基。

        至此之后她就叫白茵了,过往种种,皆为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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