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来到占星宫门口不远处，凌霄忽然停下脚步。

        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从乌云密布的天空中飘落，占星宫门口积雪无人打扫，变得更厚了一层，只有那星光闪烁的穹顶始终未变，不染一丝白雪。

        凌霄怔怔地望着殿门，踌躇着。

        她的发上、肩上也落上了一层雪，直到最后雪因积得太多，从肩头簌簌而落，她这才回过神来。

        凌霄迈开脚步，踩着松软的雪，走进了占星宫。

        感应到外面来了人，乔碧云领着人从宫内跑了出来，待见来人是凌霄，她脸色大变：“凌霄师姐？你、你怎么……”

        她张大了嘴，右手指着凌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又有几名弟子手中持剑从宫内跑出来，将凌霄团团围住。

        这些人凌霄都认识，他们都是晚霞峰的人。

        一名女弟子瞧了乔碧云一眼，主动出声道：“这不是凌霄么？你怎么从诛魔台地牢中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凌霄不愿与她们多做解释，迈步便往里走。

        乔碧云和那女弟子知道她的实力，双双被逼得后退一步。

        最近天一门都在谣传凌霄打败厉风行的事情，所有人都以为她将取代厉风行成为天一门首席。

        见女弟子们面露怯意，几名男弟子咬牙上前，拦住她的去路：“凌霄师姐，你尚有责罚在身，我们不便放你进去……”

        凌霄脚步一顿，转过头，冷冷地望向乔碧云：“师妹才入陨星峰不到半个月吧？怎么，陨星峰便已经是你的天下了么？”

        乔碧云咬了咬嘴唇，心中悔恨不已。

        早知凌霄会从诛魔台地牢中出来，她就该让蓝恋霞留下来看护月星河。眼下倒好，蓝恋霞和掌门正去追那幻魔了，凌霄强闯占星宫，他们该怎么办？

        “我身为陨星峰首徒，想探望师尊以尽孝道，你们故意拦着我，敢问居心何在？”凌霄毫不退让，往前一步道。

        “师姐见外了，我们怎敢拦师姐呢。”乔碧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勉强挤出一丝笑，“师尊遭幻魔偷袭，昏迷不醒，如今陨星峰无人做主，我们只是小心谨慎罢了，还望凌霄师姐见谅。”

        凌霄望了一眼檐角上悬挂的密密麻麻、闪烁着蓝色光泽的铜铃，冷声道：“探魔铃未响，我并非幻魔所化，你们还有什么担心的？”

        乔碧云咬了咬牙，笑着说道：“师姐能回陨星峰主持大局，碧云求之不得。照顾师尊的事情，就拜托师姐了。”

        按理来说，凌霄是陨星峰大师姐，比她辈分和实力都要高，凌霄要强行回陨星峰，以她现在的辈分和实力，他们根本无法阻拦。

        她才成为陨星峰弟子不久，月星河又昏迷不醒，现在和凌霄闹起来，于她没有任何好处。

        乔碧云同意凌霄进入后，四周看守的弟子只好从命，众人立即散开，为她让开道路。

        凌霄一路向前小跑，宽广的走廊内留下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的，她来到一扇门前。

        望着月星河的房门，她停了下来。

        在她的心目中，月星河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神秘、神圣，不可侵犯。

        她记得在小时候，她曾好奇地摸进去过一次，可惜没呆多久，便被月星河撵了出去。

        后来等她长大了，月星河更不让她进来了。

        “来都来了。”

        凌霄没有在门口想多久。既然今日她已经决定过来，那么她就不会轻易离开。

        她深呼一口气，推门而入。

        月星河的房间与她记忆中无差，房间是大面积的冰蓝色，陈设玩器全无，仅有一方用来摆放玉简的长案，及一个极地寒玉打造的冰床。

        整间房看起来古板严肃，冷清异常，犹如极地冰窟。

        窗台外更是一片漆黑，院内似乎养着凌霄上次在书阁外瞥见的红色小花，可惜被重重蓝色的垂帘遮着，她看不清到底是什么花。

        接着，凌霄穿过面前的石屏，望见了寒玉冰床上躺着的月星河。

        凌霄见过他打坐的模样，见过他闭目养神的模样，却从未见过他睡着的样子。

        没错，月星河躺在那里，不像受伤，更像是……睡着了。

        他一头乌发披散着，躺在冰冷的玉床上，一袭雪白的水佩风裳，衬得他皮肤白皙无暇，嘴唇鲜红。

        他平日里微皱的眉头不再皱起，眉目间的寒霜褪去，神情宁静祥和，温柔恬淡。

        他不再如以往那般高高在上，仿佛从云端跌入凡尘，凡人也能触手可及。

        凌霄慢慢走到他的身边。

        “师尊？”

        她低声唤了他几句，意料中的，她没有等到他的回应。

        果然，如乔碧云所说，月星河昏迷不醒，没有知觉了。

        趁着众人都不在，凌霄低下头，又凑近了一些，近距离地观察他。

        她发现月星河的睫毛很长，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现在蓝恋霞和其他长老都不在，这是她唯一能与月星河独处的机会。

        时间不等人，她必须尽快。

        “师尊。”凌霄朝他伸出右手，低声唤了他一句，“我来为您检查伤势。”

        她让神识从自己右手散开，一点点从月星河头顶往下，探查着他的身体。

        当神识来到他的胸口附近时，凌霄察觉到一丝残留的魔气。

        “心口处有伤？”

        月星河的心口处受了皮外伤，凌霄用神识仔细观察着那伤口的外形，大约能看到是一道爪痕。还好那爪痕不算很深，只有浅浅一道。

        至于那爪痕上的魔气，凌霄嗅了嗅，发现那是幻魔的气息。

        幻魔，怎么又是幻魔？

        “魔涯裂隙……何时跑出来这么一个大魔头？”凌霄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月星河是合虚境的尊者，是灵界战力最强的修士，能与他交手的魔，必定是八阶往上，甚至可能是九阶。

        否则，天一门现在也不会全门派警戒，所有长老齐齐出动，在门派附近搜索这位幻魔。

        可是上一次魔涯裂隙魔气溢出的时候，凌霄本人也在场，并未发现跑出来一个如此大的魔头……

        就在这时，她体内的魔种忽然开始发烫，凌霄赶紧收回自己的神识，开始内视自身。

        她发现，气海内的雪山山脉正发出剧烈的震颤，地底的魔种由黑转红，如烈日般灼灼燃烧着。

        更离谱的是，她经脉里的血液一瞬间沸腾起来，全身犹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凌霄感觉自己的脸烫得惊人，就连额头上也滑下来几滴汗水。

        她眨了眨眼睛，赶紧缩回自己放在月星河心口位置的手。

        果然，她体内的魔种不再暴动，气海内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她怔怔望着月星河。

        魔种方才之所以暴动，是因为近距离感受到了五蕴苦。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只强大的幻魔袭击月星河的地方，恰好也是他的心脏，正是五蕴苦所在之地。

        为什么五蕴苦会在月星河的心脏里？又或者，他的心脏就是五蕴苦本身？

        凌霄脑子里乱糟糟一片，甚至怀疑老天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好不容易从魔渊出来，历尽千辛万苦成为了他的徒弟……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她想要的东西竟然是他的心脏！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凌霄麻木地将月星河其他地方检查一遍后，发现他除了心口有一道抓痕后，其余地方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过了一会，乔碧云端着药进来了。

        “凌霄师姐，师尊该服药了。”乔碧云见凌霄呆呆坐在一旁，示意她为自己让开路。

        凌霄瞥了她一眼，从榻边起身。

        她盯着乔碧云将丹药放入月星河口中，问道：“你为何给师尊服用静心丹？”

        “师尊中了幻魔的‘碧海青天’之毒，蓝长老说此毒难解，无对症的丹药，便命我们给师尊服用静心丹。”乔碧云低垂着脑袋，状似老实答道。

        “碧海青天？这不是……情毒么。”凌霄顿时一楞。

        闻言，乔碧云点了点头，眼中露出忧色。其实，她还有余下的话没说。

        蓝恋霞之前告诉她，‘碧海青天’情毒虽然严重，但以月星河如今的实力，几日过后，他将自动转醒。

        情毒不会损伤修士的躯体，也不会影响修士的修为，它冲着修士神识和心性而去，其他人束手无策，只有靠修士本人清醒后修复。

        乔碧云原本打算独自一人守在月星河身边，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就能第一眼看见她。

        想到此，乔碧云银牙紧咬。可惜凌霄回来了，霸占了她的位置。

        只希望蓝恋霞和掌门能尽快抓住幻魔，早日回到陨星峰为她做主。

        “怎会是情毒……”凌霄皱眉看向月星河。

        “碧海青天”是魔界最烈性的情毒，最是阴险毒辣，难怪月星河都不小心中招了。

        据义父所说，得此毒者，轻则心魔缠身，疯癫似魔，重则自暴自弃，自伤自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毒永无根治之日，服用“静心丹”根本无用。

        望着月星河俊美如神邸般的侧脸，她完全不能将义父口中那疯疯癫癫、自伤自残的人和他联系在一起。

        就在凌霄走神之际，面前的月星河的嘴唇血色褪去，变成了灰白之色。

        凌霄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就在这时，他眉心浮现一抹青黑色的印记，从中飘出一缕红色的魔气。

        “乔碧云！你给他吃了什么？！”凌霄大惊，伸手一把掐住了乔碧云的手腕。

        乔碧云顿时也懵了，吓得直接哭了出来：“我、我也不知道呀，我给师尊吃的就是静心丹，不信，不信你自己撬开看看呀……”

        如果不是乔碧云身上没有魔气，刚刚凌霄都要怀疑她是幻魔变化而成。

        “我真的没有害师尊，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呜呜呜……”乔碧云双眼通红，眼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

        凌霄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她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被她掐断了。月星河只是受了伤罢了，凌霄竟然这么欺负她。现在她恨不得月星河赶紧醒过来，好为她做主。

        “对，的确不是你。”

        凌霄松开掐住乔碧云的手，右手往前一抓，将月星河眉心冒出来的魔气抓在掌中。

        乔碧云揉着自己被掐出红痕的右手，六神无主地站了起来。她发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万一月星河真出了事，今后她在天一门就没有依靠了。

        “我我我，我去找蓝长老！你在这里等我！”乔碧云说完后，跌跌撞撞从房间内离开了。

        望着漂浮在自己红色魔气，凌霄伸出右手食指，尝试性地用去用神识引导它。

        红色魔气如烟雾般潜伏着，与她若即若离，凌霄发现自己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的神识将它包裹，最后吸收进入魔种。

        魔种将红色魔气吸收之后，将它含在了黑色的珠内，缓慢地吸收着，并未像其他正常魔气那般瞬间消化。

        按理来说，魔种是天下万魔之源，集天下至精至纯的魔气，为何对付情毒产生的魔气，却没有像普通魔气那么好的效果？

        “‘碧海青天’果然不好对付。这次来到灵界的幻魔到底是谁？”凌霄仔细思考着，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头绪。

        她的魔界资料在十几年前就没有更新过，义父在灵界留给她的线人，随着她多年的无视，早已和她失去了联系。

        就在这时，凌霄突然发现，月星河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嘴角溢出了鲜血。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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